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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穿堂小院里,竹已绿透,两尾小鱼在嬉戏,阳光正好,诡无忧一句话,却让即将走出堂屋的卢公公浑身冰凉。
坐在太师椅上的诡无忧不过二十岁,眼神却仿佛看透了世间沧桑一般,眼看着卢公公要走,她才慢悠悠说出自己的猜想,“这冷宫的旧人怕是自尽了吧?”
卢桂升自认为年过半百,不会为什么事所震慑,偏偏诡无忧一句话让他簌簌地出了一身冷汗。但他总要故作镇定,“还请您不要妄自揣测。”
“卢公公,如果不是真的,您慌什么?”诡无忧抽了手帕走过来递给卢桂升,“坐下擦擦汗吧。”
卢桂升打眼瞧着这位冷宫娘娘,接了手帕重新坐到太师椅上,耐心地劝慰道,“此事事关当今圣上,奴才说多了说错了奴才担待不起,您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会惹祸上身。有的时候装傻也是一种聪明。”
“无需您多说,我自猜测,若我猜错了,您摇头便是,若我猜对了,您沉默即可。”卢桂升对诡无忧也算是尽心尽力,诡无忧没有理由为难他,于是想了个这样折中的办法,“若是日后有稍微差池,那也是我自己的过错,与您无关。”
卢桂升重重地叹了口气,想来自己是老了吗?如今竟拗不过一个小丫头了。“您说吧。”
“这段铭文上记述的是当今圣上出宫之前的事情,但眼见是人用了不公的笔墨记述的,若是像上面所述,墨氏那样自私歹毒窥视权力的妇人会放任自己儿子交给皇后养育?能够养花养草的人怎么可能是谋权篡位的人?本性善良又不受独宠的人却能被逼到冷宫应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孩子受到先帝宠爱。皇后与其他妃嫔联袂打压墨氏,只是不想让墨氏之子成为太子。他们以为墨氏入了冷宫,东方墨隐也会被先帝排斥,谁知,先帝竟命皇后抚养东方墨隐,可见,先帝对东方墨隐是格外宠爱的。皇后自然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二皇子登上太子之位,于是一面纵容东方墨隐偷偷见生母,一面又向先帝说东方墨隐屡教不改,以此引出先帝对东方墨隐的厌烦,最终导致先帝将东方墨隐逐出皇宫。”诡无忧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揣测说出来,她看着卢桂升,不知道自己猜的是否对。
卢桂升听诡无忧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由得心生佩服,但见她并未提及墨氏生死一事,便点头,“您竟如此通透,不简单啊。”
诡无忧得到卢桂升的肯定便继续说道,“墨隐离开皇宫不久,墨氏便自尽而亡了。”
卢桂升摇了摇头,这其中哪里有什么联系,怎么忽然便跳跃到最后的结尾上了?“何出此言呢?”
诡无忧似是说的有些口干,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刚喝了一口,听卢桂升发问,她便放下茶盅深深地看了卢桂升一眼,“这个猜测是缘于您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奴才说了什么?”卢桂升此时微微有些慌张,他自认为做事谨慎,不该说的便不说,何时透露过这个信息了?
“您说,安静能害人性命。”诡无忧一直对这句话有着莫名深刻的印象,也就是不久前才灵光一闪,将这句忠告与墨氏的下落联系在一起,“墨隐离宫,便再也见不到生母。墨氏独处这冷宫之中,养花养草也抵不住与儿子见不了面的伤心,再加上皇后欺压,旁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寂寥之中生出绝望,最后自己了结了余生。”诡无忧又喝了一口茶,她猜出的也只有这些了。
之前在王府的时候,诡无忧总会隐隐约约感觉到东方墨隐透出对自己父皇的不满,却不知原因。时至今日解出墨隐生母一事,似是明白为何了。
卢桂升看着这小小年纪竟如此洞悉人心的女子,一时更加坚信了,诡无忧断然不会像墨氏那样软弱任人欺,即便不会被皇帝再宠幸,也定会想法逃出这冷宫另谋一番出路,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要落在这冷宫里一辈子。
“您虽是个聪敏之人,可奴才有些事还得嘱咐您。”卢桂升用拂尘指了指桌上拓本,“当今圣上只当母亲是伤心至极病逝的,他过去时常到这里玩时,却又没有这鼎,这鼎上的铭文他更是半点不知情,如果被他看到,怕是他心上难过。如今的圣上与幼年时的王爷大不相同,若是被他知道了这铭文免不了会大动干戈。还望您将这拓印销毁,至于那座鼎,搁着也罢,等日后奴才差人搬走也行。这件事,万万不可再对圣上提起了。”
诡无忧点头应允,“这我是自然知道的,有劳卢公公费心提醒了。我另有一件事需要卢公公帮忙。”
“您请说吧。能做的,奴才尽量去做便是。”
“我想让许公公明日里出一趟城,或许会耽搁一段时间,若是有人问起这冷宫里为何少了一人,还望您说将其派到别处去了,可方便?”
卢桂升看着诡无忧,这个女子说什么做什么竟都有种让人不得不去做的力量,好似一种天意,不可违抗,“奴才照办便是。天色不早了,奴才得赶紧勤政宫了。”
诡无忧微微点头,“辛苦公公了。”
目送卢桂升走出去,诡无忧仿佛有些虚脱般靠着太师椅久久歇息不过来,尽管如今东方墨隐已经登上王位成为万民之首,但那墨氏却要在去世后也要背负着这千斤钟鼎上铭刻的骂名。或许是因为心里爱恋着东方墨隐,在诡无忧心里,墨氏也应该是个温柔慈祥的女人。这后宫之争丝毫不亚于战场,心术不正者总能搅得太平盛世也自相残杀。
还没来得及把挽情和祝大宝叫过来嘱咐明日许辋川出行一事,却有一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了,来人正是当今皇上的国丈大人——锦荣城。
堂屋的桌上还放着那一沓拓印,诡无忧马上将茶具等搬到了穿堂小院,锦荣城从正门过来时,诡无忧正坐在小院的石凳上品着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呵,这冷宫之中原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景啊。”锦荣城背着手一边走一边感叹。
虽然听到锦荣城这阴阳怪气的话,诡无忧也佯装没听见,仍旧是坐在石凳上喝茶,眼瞧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却也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本来嘛,不受欢迎的人来,自是不必欢迎的。不但诡无忧未起身,就连挽情、大宝和辋川他们也是躲在一旁。
“王妃娘娘,您这待客之道可是不怎么样啊。”锦荣城立在石凳前等着诡无忧邀他入座,谁知诡无忧根本不理他这茬。
“锦大人,既然称我为王妃娘娘,来了也不下跪请安,您这礼数也不怎么样啊。”喝着茶的诡无忧连看都不看他,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得格外自如。
锦荣城未料到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噎住,当然,他更料不到,自家的宝贝女儿已经在这里吃过一次揶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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