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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妍惊恐地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往车厢角落里缩了缩。
那轿夫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只得又提高嗓门道了一句:“姑娘请下车吧,这里是我家黄公子的别院,没有生人,姑娘请放心。”
“哪个黄公子?”左小妍警觉地问,轻轻挑起车帘一角,在那轿夫脸上仔细端详了半晌,试探着问:“黄谨?”
“是”,轿夫毕恭毕敬地垂手应道:“姑娘请随小的入内歇息歇息吧,我家公子也在里头呢。”
左小妍靠在板壁上,依旧没动。她面色惨白,头痛欲裂。她对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判断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苍梧绿柳掩映下的两扇竹门从内打开,黄谨迈步走了出来,站在车下叹了口气,道:“姐姐果然是受惊了。”
看到黄谨,左小妍似猛然惊醒过来,扑在车窗上疾声问:“黄谨!这一切的事你原本都知道的对吗?丁姐姐和凶手的真实身份你也一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黄谨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位丁夫人我倒是知道她的,她的身份想来姐姐现在也知道了?鉴于她身份特殊,会惹来麻烦是必然的,所以我说让姐姐最好远离她;至于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并不知情……”
话音未落,便见另一名轿夫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到了近前先向黄谨躬身行礼,继而便上前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黄谨一边听,眉头就紧紧蹙了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沉郁。待那轿夫低声禀告完毕,他低了半日头,这才缓缓向左小妍道:“那个女凶徒已然毙命……”
“丁姐姐呢?她……她怎么样了……”左小妍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手死死抓着车窗,眼睛大大地瞪着,一颗心就含在嘴里,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地微微发着抖。
“重华公主也已经……去世了”,黄谨的声音低了一些,望着左小妍轻声道:“姐姐节哀。”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但左小妍还是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愣愣地瞅着黄谨,喃喃道:“是么……已经去世了……”
黄谨不安地望着左小妍,缓声道:“长亭附近有一座天慈庵,我的下人把重华公主的遗体安放在了庵门外,自会有庵内的女尼将她好好安葬的,姐姐不要太挂心了。”
怀里的孩子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左小妍低头看着这个才出生就没了娘的可怜娃,心痛得揪成一团。
“我得找点牛奶给他吃,他饿了。”她狠狠擦掉腮边的泪痕,静静地说。斯人已逝,她现在没有时间去伤心难过,她得养活这个孩子。
“小黄,你能帮我弄点牛奶来吗?谢谢你!”她木着脸望向黄谨。
黄谨隔窗瞅着孩子,紧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怎么?”左小妍警觉地抱紧孩子。此时的她已成惊弓之鸟,风声鹤呖,草木皆兵。“你不愿意帮我?害怕?你不会是想要去报官吧?”
黄谨叹了口气:“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对个小孩子下手。先进来再说吧,这里有我的乳母在,我觉得她比姐姐会带孩子。”
左小妍茫然跟在黄谨后面,一路穿花拂柳,向内院走去。但见里面景致与她眼里的北鸿都城大相径庭,没有亭台楼榭,倒有不少精巧的毡帐点缀其中;就连在两旁驻足行礼的侍女都是胡服窄袖高鼻深目,与日常所见的北鸿美女有天壤之别。
左小妍越走越觉得惊异,脚下就慢了下来,迟疑着问:“你这里……为什么我觉得怪怪的?”
黄谨扭头冲她淡笑了一下:“我母亲是西夷人,这里是她生前曾住过的地方。她去世后,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动过。”
说话间,已至一处毡帐前,一个约摸四十来岁同样做西夷打扮的的黑壮妇人早在帐前迎候多时,这时便兴冲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亲热地揽住黄谨,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不明所以的西夷话,一边说,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左小妍。
黄谨有些尴尬地挣开妇人的手,笑着对左小妍道:“这就是我的乳母,也是我母亲的贴身女仆。她在跟我夸姐姐呢,说姐姐长得象仙女……哎呀,阿嫫你别老当着生人的面摸我的头好不好……脸也不行!快去弄点牛奶来喂喂这孩子,快去快去!”
那妇人只得收回手,不高兴地咕噜了几句什么,这才悻悻地带着几名侍女往后头去了,临走时还特意冲左小妍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态度倒是非常和善。
“没办法,从我母亲去世以后,乳母就拿我当亲儿子看待,在她眼里我永远是吃奶的小娃子……”黄谨无奈地摊了摊手,笑嘻嘻向左小妍道:“姐姐快请进来。”
……
侍女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子乳酪瓜果点心,左小妍默默地盘膝坐在毡垫上,木然不语。
黄谨变着法儿哄她说话,殷勤地倒水端茶,左小妍忽然按住他的手,目光炯炯地低声问:“罗锦云是不是和重华公主相好过,你知道吗?”
黄谨吃了一惊,愕然道:“端王么?没有吧……怎么这么说?”
左小妍冷笑一声:“我亲耳听到,月姬那个贱人说是奉了他的命去杀人的!我刚才一直在想,重华公主到底碍着他什么了,一定要杀人灭口?其实真相很简单,无非是因为丁姐姐这个亡国公主无权无势,又怀了他的孩子,她冒着风险千里迢迢来到北鸿找罗锦云,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无法接近他,于是只能四处张贴寻人告示。两人曾经相好过,她的笔迹罗锦锦云自然认得。我那傻姐姐原本一腔热情地希冀着与孩子爹重逢,没想到却因此惹来了杀身之祸!罗锦云怕自己和亡国公主的私情暴露,在他皇帝老子那里过不去,竟下毒手要除掉丁姐姐;甚至一不做二不休,将整个客栈一把火烧掉,这样就不留一点蛛丝马迹了。应该是这样吧?”
黄谨吃惊地看着她,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东濛和北鸿的皇室算是远亲,两国皇族间从前也多有走动,重华公主和端王相互熟识这当然也不稀奇。可是要说端王和重华公主有私,甚至要杀人灭口,我是绝不相信的!倒是……”
他忽然停住口,眼睛急速地眨动了几下,继而低头慢慢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努力思考着。
“东濛灭国是什么时候的事?”左小妍执着地追问。
“是……大概七个月前吧……”黄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着啊!七个月前,那不正是丁姐姐刚怀上孩子的时候?”左上妍愤然一拍桌子:“原本丁姐姐和那罗锦云已经相好,并有了孩子,谁知风云突变,你们的北鸿皇帝突然起兵灭了东濛,并将东潆一干皇亲贵族囚禁于无忧孤岛。心上人从皇族贵女一下子沦为了阶下囚,还带着他的孩子来找他,罗锦云那畜生见此情形,惶恐与后悔之下,就起了杀心!”
左小妍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她拍案而起,切齿骂道:“这样猪狗不如的渣男,我居然一度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她真是快气疯了!想到自己和罗锦云一起相处的那短暂的时光,想到他奋力与西夷人搏杀时的情景,想到自己为他敷药包扎时他苍白的面容,想到他用杜蕾丝喝水时的窘境,想到归途中他有意无意跟自己提起他的母亲,想到他悄悄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件披风……左小妍用手背狠狠拭去眼中莫名滚下的两行泪,只觉得心底某处莫名地刺痛起来。
这样人面兽心的狗男人,自己为什么竟会一直觉得他还不错呢?更可恨丁姐姐那样的人也能看走了眼,竟对他错付了终身,真是替她不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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