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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1页）

三匹郊狼悄悄地爬上了山坡，眯着眼，伸出了舌头。它们分散开来，慢慢向我靠近，知道我被身后的岩石阻挡了，不能再后退。从它们的呼吸当中，我感受到了饥饿。这三匹年幼的雄性郊狼来自同一个狼窝，身上散发着同一个家族的气味。它们显然饿极了，虽然它们当中没有一匹狼的体形像我这样庞大，却想放手一搏。

我被一种莫名的冲动占据，只差一点儿就克制不住自己要上前与它们交战。不过我没有上前，而是背对着岩壁，极力忍住不吠叫，忍住不去将它们赶下山坡。当我龇牙咧嘴地吼出来的时候，它们往后退了一点点，互相看了一眼。由于我没有离开岩壁，它们似乎没有把握。一匹大一点儿、较为勇敢一点儿的郊狼向前跑了几步。当我冲上前迎接它时，它后退了，而它的两个兄弟向我走了过来。我转身应对新的威胁，感觉到较为勇敢的那匹郊狼又冲了过来。两匹郊狼慢慢靠近，我愤怒地对着它们咆哮，咬紧牙关将其中一匹郊狼推倒在地。同时，我感觉有牙齿咬入了我的脖子，不停地撕扯。我尖叫着，扭动着，挥舞着嘴巴想要咬回去。我和咬住我的那匹郊狼都站了起来，只剩后腿支撑在地。等到它被我逼迫得后退时，另一匹郊狼冲了过来。

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我上方落下，挡在攻击我的郊狼们前面，加入了这场混战。郊狼们在震惊和恐惧中厉声尖叫和低吼，它们被这个猛烈的进攻击退了。一只比我大得多的巨猫以几乎令人目眩的速度扑向郊狼，撕咬它们的四肢，我不禁瞠目结舌。较为勇敢的那匹郊狼被一只巨大的爪子击中臀部，摔倒在地后，三匹郊狼惊慌失措地往山下逃走了。那只猫轻盈地追了它们一会儿，然后转身盯着我。

我摇了摇尾巴。我认识这只巨猫，虽然它的味道已经发生改变，但实际上它仍然是大奶猫。

它走到我身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把头顶在我的下巴下面摩擦。它用力过猛，险些把我推倒在地。我弯下了腰，它伸出一只爪子来与我嬉戏，轻轻地拍打我的鼻子。就算我举起前爪站起来，也只能够到它的肩膀。它怎么变得如此庞大？

它转身走向山的更高处，我安静地跟在它的身后。很快，夜幕降临，我循着它的气味前行。我又回到了寻找卢卡斯的小路上，当然，我是与大奶猫一起回来的。事情总是不断重复地发生。

它把我带到半埋着一只麋鹿幼崽的地方，然后我们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肩并肩享用猎物。

我很疲惫，在草丛上躺下了。大奶猫走过来用粗糙的舌头舔我脖子上的伤口，直到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它才停止。

它去捕猎，而我仍然躺在原来的地方，昏昏欲睡。直到太阳升起时它才回来，蜷缩在我身边“咕噜咕噜”地呻吟。我克制住起身回家的冲动，继续放松自己。在赶路之前，待在食物附近，尽可能多吃一点儿是我们的习惯做法之一。在回到卢卡斯身边之前，我们都会保持这样的习惯。回到卢卡斯身边之后，他给其他猫喂食时，一定也会给大奶猫喂食的。

我们一起走在回家的途中，感觉夜晚变得更清冷了。它白天没有跟我在一起，但总能在晚上找到我，有时候会带我去吃被它埋在泥土里的猎物。在启程之前，我们还要花费一些时间填饱肚子。我能闻得到，也能感觉得到，我正朝着卢卡斯稳步前进。

接下来的某一天，大奶猫做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它原本是半遮掩着躺在一棵倒下的树旁边的，可是在早上的时候，它坚定地走开了。前面有一个城镇，我可以在那里觅食，然后把食物带回去给大奶猫。这是我们在路途中的相处方式。但这一天，它不像往常那样睡过一觉之后再赶上我，而是跟我一起走。当然，我听不见它，因为它走起路来是没有声音的。反而是它浓烈的气味引起了我的注意，让我知道它就在我身后。我回头看了看，发现它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不明白它那种陌生的行为，于是往回走到它旁边，看是否能找出原因。它轻盈地跳到地上，用头蹭了蹭我，蹦跳着往它睡觉的地方走，然后满怀期待地转头看我。

它希望我跟着它，似乎要把我引诱回我们一起待过的地方。可是我需要继续朝着家的气味前进。它看到我没有移动，又走回我身边。这一次，它没有用头蹭我，只是坐下来盯着我看。我们俩就这样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大奶猫以后不会住在街对面的小屋里，不会和我一起躺在床上等着卢卡斯的一小块奶酪。它不打算再跟我一起走了。因为某种原因，它不能或者不愿意陪我回家，也不会等我到城镇里去看是否能找到食物。它似乎是想独自回自己的家，或者是去一个必须要去地方，而我们所处的地方距离那里很远。

我走到它跟前，摇了摇尾巴，用鼻子蹭它。我爱大奶猫，当我被大雪困住行动不便时，它整个冬天都为我捕食，为我找猎物。我享受和它一起生活的时光，起初它还是一只无助的小猫，然后慢慢长大到足以保护自己，现在已经能将我从“坏小狗”的捕杀中救出来。我的人生经历告诉我，回家之前，我会跟许多不同的人和动物待在一起，而现在是时候回家了。我必须要回家了。

我继续追踪城镇的气味。当我停住脚步往回看时，大奶猫正站在石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记得当我把猫妈妈留在她木质平台下的新家时，她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同样是离别，达奇对此感到非常困惑和沮丧；而大奶猫像猫妈妈一样，只是静静地望着。我回头看它一眼，再看它一眼，它仍然在原地。

等我再一次回头看的时候，它已经走了。

当我走进城镇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铺满地面的树叶被微风吹起，又在我面前止住。欢快的灯光洒满房间，当人们在窗户前走过时，光线忽闪忽现。

我还不饿，但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会饿的。公园的长椅上残留着许多孩子和狗的味道，我在椅子底下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在一条冰冷、清澈的河里喝了点儿水，避开正在谈话的男男女女。我渴望走到他们身旁，可我分辨不出哪些人会把我留在他们身边，妨碍我寻找卢卡斯。

我在一些房子后面发现了塞满东西的垃圾箱，它的盖子都被撑开了。我跳起来，想要钻到里面去，可是我的前爪抓不到箱口边缘。我想起了爬出希尔维亚家的游泳池时的情形，不得不明白，有些事我真的做不了。于是，当我再次跳起来时，取而代之的是把嘴巴凑到里面去，咬住任何我能咬得到的东西。然而我咬到的是一个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袋子。我又试一次，这次咬到的是一个塑料袋。袋子掉到地上的时候，我立刻钻了进去。里面有一个装着鸟肉和鸟骨头的盒子，不是鸡肉，不过与鸡肉很相似，还有一块裹着锡箔纸的辛辣肉块和扁平面包。

大街上有很多行人，也有很多车，但是在房子背后这些狭窄的小路上却寥寥无几。我看到了两个人，但他们没有叫住我。

一间散发狗骨头、狗零食和狗粮气味的房子对我极具诱惑力。我被那些气味引诱着，口水都流出来了。房子的后门是开着的，我不知道进去是不是意味着会被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追赶。

一辆很高的卡车正在门前倒车，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它，发现车后面的门是打开的，像是一个小仓库。走上后门的台阶，我站到了一块和卡车后门的车厢底板一样高的地方。受那些香气的诱惑，我灵活地从台阶上跳跃到了卡车的车厢底板上。卡车里面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的，除了靠近车头的那一块地方有一块塑料。然而，塑料掩盖不住从它底下散发出来的香气。我将塑料咬开，发现下面有许多袋狗食。

我撕开包装食物的纸袋，开始吃了起来。我并不觉得自己像一条坏狗，因为狗食本来就应该是给狗吃的。

接着一个男人从商店后门走了出来。我怔住了，感觉有点儿内疚，可是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伸手到车顶猛地拉一根绳子。车后门“砰”地就关闭了。我走到门边嗅了嗅，除了狗食和那个男人的气味，几乎什么也闻不到了。

卡车轰隆着发动了，颠颠簸簸，摇摆不定，我感觉到它已经开始起步移动。当卡车朝一个方向晃动时，我必须用爪子紧紧攫住车厢底板。接着，轰隆声就会越来越响。

我被困住了。

卡车颠簸、咆哮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久到即使我在汽车里摇摇晃晃，也仍然睡着了。车外的气味持续发生微妙的变化，只是变化不大，几乎都是水、树木、人、狗、烟雾、食物和偶尔出现的动物。

卡车持续不断的“嗡嗡”声终于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响亮了。车内的晃动也随之愈加激烈起来，我还没站稳脚跟，就已经滑向一边。我从一侧被晃到另一侧，然后往前一个踉跄，车就停下了。长时间的震动突然停止，让我觉得有点儿不适应。听见关门声和一个人走路的声音时，我甩了甩自己的身体，走回刚跳上卡车时所处的位置。

车后门在我面前“咔嗒咔嗒”地升了起来，我纵身一跃跳到地面上。“嘿！”那个人见到我之后大叫一声。

他看起来并不友好，所以我不但没有靠近他，反而跑掉了，沿着一条街道向灌木丛跑去。我很庆幸自己能找到一小片灌木丛，并且在那里蹲下了。那个男人没有追过来。

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与我前一晚走过的地方很相似，有许多房子、汽车和四处走动的行人。不过，我闻得出自己正身处另外一个不一样的城镇。太阳落山了，但空气还算温暖。我闻到许许多多的水、高山上的雪、松鼠、猫和狗的气味，还有家的气味。不知怎的，在卡车后面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竟然如此接近家了。家的气味已经分散成各种各样不同的气味，与奥德丽开车载我离开卢卡斯时的情况恰恰相反。我面向高山，只见它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我的主人就在山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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