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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象牙塔大暑（第1页）

她站在十字路口，依稀看到那个把手揣在裤兜里走得懒懒散散的少年，她感觉有点大暑日下的眩晕，朝前走了几步，突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那个人在北京呀！

姜希在地质大学的专业是设计，她一向喜欢安静，觉得就这样，捧着一块石头又一块石头把它们设计得光彩夺目，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林川已经大三，功课很紧，还要忙着公司的事，有时候姜希见着他喝得微醺，又疲惫又困乏的样子很心疼。她也知道没有办法，做业务就得陪着应酬，因为业绩很好，公司给林川配了车，一辆沃尔沃，开到姜希宿舍楼下的时候，总引得周围女孩艳羡。

姜希并不喜欢张扬，关于林川的事说得很少，大家只知道那是她男朋友，其他就不知了。私下里揣测要么是官二代要么是富二代，姜希听了苦涩一笑。只有她知道创业的艰难，风吹日晒里他都得抱着一叠样纸不断与人周旋，他那么清高的性格却与各色人马打交道，更累的是心。但他从来不在姜希面前抱怨，只是隐忍努力，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妥帖的笑容。

姜希进大学没多久，张兴东打算结束冷饮店生意，去深圳发展。那天他请姜希和林川吃饭，但林川临时有事没有去，只有姜希和另外几个员工一起。在冷饮店打工是姜希做得最久的工作，大家相处得也很愉悦，在那里有她很多美好的回忆。

后来，大家转战KTV唱歌，气氛热络温暖，一并抢着话筒。姜希坐在一边安静地倾听，她不怎么会唱歌，而且会的歌也很少，就算听了很多遍，但张口也是一句都不会。那时候严澎非把耳塞塞给她，让她听，但她真的不觉得他喜欢的歌有多好听，都是些快歌，很饶舌。严澎就说她笨死了。在他去北京后，她倒是偶尔会想起他来，他一直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只是时常给她邮寄一张明信片过来，明信片上全是北京的景，深的胡同巷子，横过天空的电线杆子，街口陈旧的邮箱筒，或者只是一株老槐树……深邃的颜色带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除了地址他一个字都不写，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从来不回。

她与夏小千也很少联系，她到大学依然如鱼得水，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忙着结交朋友、参加聚会，打过电话来也不提严澎，姜希有时候会想问问，但又觉得太过唐突，也就真的断了他的消息。张兴东坐到她身边，手里握着一杯酒，“你跟林川怎样？”

“挺好。”

沉默一下，他问：“小千，跟你联系过吗？”

“有过，她说挺适应，就是北京干燥有风沙，你对小千……”

“她有一颗很野的心。”张兴东笑了笑，“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小千的吗？有一天她就趴在那里老半天一动不动，我好奇过去一看，原来她拿着放大镜在看蚂蚁。我说蚂蚁有什么好观察的？她朝我鄙夷一笑，然后我发现了那只蚂蚁还在陶醉阳光的温暖，但只用了须臾的时间就被焚尸如焦。也许旁人会觉得她真是心狠，但我觉得她很特别，不是因为漂亮，而是因为她有一种狠劲，做什么事都非要达到目的。”

他又说：“姜希，你们不是同一种人。”

“小千的性格活泼开朗，很讨人喜欢。”

张兴东不置可否地笑笑：“小千讲话做事其实都很有目的性的，虽然我从来没有跟她表白过一句，但是我却已经被她拒绝过无数次，她的心思比你想的要深。”

姜希对张兴东的这一番话不甚明白，在她看来，小千就是那种单纯又明媚的女孩，而且没有心事不藏烦恼，你看她捧着漫画书傻笑一路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多可爱了。在她看来，张兴东只是因为得不到而对小千有些非议罢了。

姜希还知道，其实深圳的公司一直都在邀请张兴东过去，但他不舍得把冷饮店盘出去才一直没有走。那家冷饮店林川问姜希如果她喜欢，他可以接手，她拒绝了。因为没有林川，没有夏小千的冷饮店，已经不是她所想要的了。回头望望，这才发现青春已成为过往，而他们已经从稚嫩的模样变成了现在的容颜。留在那些青春里，曾有的欢笑、烦恼、茫然、苦涩……现在看来也依然深刻。那个晚上姜希突然间有些伤感，因为离别，因为聚散，因为失去，因为迷雾重重的未来，她站在十字路口，依稀看到那个把手揣在裤兜里走得懒懒散散的少年，她朝前走了几步，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那个人在北京呀！

林川从学校退学的消息是苏扬告诉她的。大三以后林川就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公寓，又用攒下的钱在郊区买了套两室的新房，让父母住了过去，那是带暖气的小区，在这个城市并不多见。大三下学期的时候林川公司的业务开始转向，他把原来的公司卖掉，另外注册了一家投资咨询公司，一共有五个股东，其他四人姜希没有见过，只是简单地听林川提了提，是在卖掉原来公司赚得第一桶金后林川终于开始做了他想要做的事。他学的是经济，一直对证券股市基金市场有兴趣，而且觉得在资本市场上最容易创造奇迹。

林川变得有些不同，姜希说不太清。他一直对她很好，一举一动都熨帖着她的情绪，但就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有些不安，会觉得他们的心不贴近，讲话总是很刻意地顾及对方的感受。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像所有情侣那样约会，可是，让她难以启齿的是他很少跟她有亲密的动作。他牵她的手，会搂着她，吻她的时候多是额头，除此以外他们就没有更进一步了。他的公寓，有时候她也去，替他收拾和打扫，但即使天下瓢泼大雨，时间再晚他也会坚持送她回去。她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他留她，她会答应。在她的心里，林川是她这辈子唯一想要托付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从来不这样要求？迟疑之中她甚至用匿名给网上一位情感专家发电邮，对方回她，两种可能，要么很爱怕伤害到，要么不爱没有兴趣。姜希只觉得说的都是废话，她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但现在还是不知道缘由。若让她直接问林川，死都不会。

林川总是很忙，即使与她见面也是随身带着电脑，跟人谈业务中英文混合，有时候约会到中途就要回去处理事务。好几次来接她，她从宿舍下楼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困得在车上睡着了。他要开会，要做计划书，要见客户，要执行项目……她知道，林川有多渴望成功。他的每一步，全是汗水拼来的。而姜希做着安安静静的女友，对他所有的忙碌报以理解和支持。

闲时林川带她逛街，只要她眼睛停留过的东西通通会买给她。她说林川不要乱花钱，他笑着说，我挣钱就是为了让喜欢的人可以买所有喜欢的东西。他带她去的地方渐渐不同，高级餐厅，奢华会所，他喜欢打扮她，买很多礼物送给她。他亦知道她不喜欢应酬，所以从来不带她去商业场合——他这样的好，可为什么她就是不安呢？

在林川的公司楼下见到苏扬，她笑着与他打招呼。

“我来找实习的公司。”苏扬自嘲地笑笑，“你瞧，都是同学，但三年过去差距就这么大了，他是公司老板，我却只是想在他公司找个实习的位置。”

“其实林川很辛苦。”

“现在才知道林川真的是很有主见很有野心的人！你知道他跟陶健闹得不愉快吗？”

姜希茫然地望着他：“我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商业场上出卖几个朋友也无可厚非。”他停顿一下，“哦，林川退学了。”

姜希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他的第一句话，却被第二句话给震住：“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赚钱比较重要。”苏扬的语气里有些酸，“不管怎样，看到他有今天的成就，我还是很替他高兴。”

说完苏扬转身离去，留下很多问题困扰着姜希。她上楼见到林川，他正在会议室开会，秘书知道她的身份特别热情，端来咖啡又奉上杂志。她心神不宁地朝会议室走去，透过玻璃窗看到他坐在正中的位置，大屏幕上放着计划书，他专注地倾听，掷地有声地提问……什么时候起，在姜希记忆中穿白衬衫的少年已经成为现在成熟睿智的男人？在她的身边，那些还带着青涩笑容的少年忙着踢球和追女生，而林川已经拥有了成功的事业。三年而已，三年的时光这么短，但林川却做到了。

那个晚上她有很多的疑问，却只是生生地压在胸口。她告诉自己要相信林川，一定是苏扬嫉妒才会说了“出卖”这种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清楚了解林川的为人，他比谁都善良。

“是不是不舒服？”林川察觉到她的恍惚，体贴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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