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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乡长接通电话,对着里头大大咧咧地喂了一声,“喂!我是陈忠良!”秦川拿着电话,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嘈杂声,就知道这些人在那里喝酒。于是他就很平静地说了句,“我是县长秘书秦川,陈乡长,请你马上到县长办公室来,崔键县长有事找你。”秦川在电话里不着痕迹,陈忠良也没听出什么,还吹着牛道:“新来的县长找我了,你们先喝着,晚上咱们再去万紫千红好好耍耍。”出了饭店,陈忠良就叫司机把车往县政府大楼开去。由于喝了点酒,脑子里便想着是不是要升自己的官?可自己与新来的县长并不熟啊?上次崔键在百亩乡中学匆匆一别,本来陈忠良想把慰问团的人叫了乡政府,每人塞个几千块钱的红包,可崔键没给他这个机会。来到县政府大楼,陈忠良就直奔县长办公室。崔键虽然来沙县并不久,但是几次会议下来,他们这些乡镇的乾部基本上都认识了他。“秦秘书,县长找我有什么事?”陈忠良推开门,就看到秦川坐在那里整理资料。秦川看到他,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进了崔键办公室,“崔县长,陈乡长人来了。”崔键看看表,半小时就赶到了,他基本上猜到了这些人在乾什么。不用说,肯定是提前放假在城县大吃大喝来了。果然陈忠良进来的时候,脸上一片红润,喝得还不少。闻到这股酒气,崔键冷冷地注视着他,“现在是什么时候?”陈忠良还没反应过来,喃喃地回答,“三点半了。”啪——崔键猛地拍了把桌子,把外面的秦川也吓了一跳,然后他就听到崔键勃然大怒。“上班时间,喝成这样子,成崔体统!我问你,陈忠良,乡政府为什么提前放假?谁给你们的权利?”陈忠良突然意识到不对,被崔键刚才这一拍,脑子就清醒了许多。他马上回答,“这是王书记决定的,我只是执行了组织的安排。”崔键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推卸责任。若大的一个乡政府,你堂堂一个乡长会不知道?王书记?他是什么人,老子不清楚是吧?看到陈忠良喝得一脸通红的样子,崔键心里就来气,“你被停职了,滚吧!”陈忠良还愣在那里,没想到今天叫自己过来,就是这个下场。他犹豫着争辩了一句,“崔县长,我……”“滚——”崔键好大的火气,自己辛辛苦苦从市里开下来的钱,为的就是让他们把学校的事弄好。为了这事,他还与郑书记闹得不愉快。没想到下面的人一点都不当回事,上班时间公款吃喝,提前休假,怠慢工作,光凭这几点,哪一条都可以让他下掉这个乡长。陈忠良茫茫然走出县长办公室,从办公楼里出来,突然捂着脸痛苦地蹲下了。过了好久,他才站起来,朝县委秘书长姚温那里走去。
崔键把秦川叫进办公室,“秦川,这几天你考察一下,看看有什么人适合到百亩乡任职。”秦川建议道:“我倒是有个人,不知道您满不满意?”“谁?”崔键没想到秦川这么快就有了人选,便问了一句。秦川道:“宋副主任的爱人吕强,他在城管局当科长。”吕强是秦川多年的朋友,当初秦川进秘书科的时候,他还帮了把力,因此秦川先就想到了此人。办公室副主任宋翠萍的爱人?崔键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宋翠萍那天的样子,沉吟了一会,“好!那就他吧!”崔键当然不可能知道宋翠萍与郑茂然有暧昧,他用吕强纯粹是误打误撞,没想到这个吕强,居然成了他最有利的一枚棋子。要过年了,大年二十九是最后一天上班。崔键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他正准备收拾一下,准备连夜回省去。没想到出门的时候,温雅站在那里,看到崔键出来,她犹犹豫豫,言欲又止的模样。崔键便问了句,“有事吗?”温雅看着他,表情颇为复杂。崔键就猜到要过年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孤苦零仃的,这个年上哪里过?令崔键很奇怪的是,温县长出事以来,一直没有看到他老婆。温雅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当然这房子跟崔键一样,都是租的。温雅走过来,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崔键道:“你能帮我个忙吗?”“说吧!”没想到温雅提了一个令他为难的问题,“我想去看看我爸,要过年了,给他送点东西过去。可看守所那边我没熟人,根本就见不到他。”这个问题还真有点难度,温县长关在市看守所,市区那里自己也没什么熟人。答应她吧,该去找谁托关系呢?不答应她吧,好象又有点于心不忍。跟温雅认识也有些时间了,通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两人又是邻居,她还是刘晓轩的朋友,崔键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好吧!那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谢谢你!”温雅突然眉开眼笑,飞快地朝房间里跑去,很快就拖出一个包来。“你等一下!”崔键进了自己的房间,拿了那台笔记本,就匆匆出了门。柳海就在楼下等着,看到崔键身后还有个温雅,主动地打开车门。帮温雅将包放在尾箱之后,柳海就回过头问了句,“哥,去哪?”“先去市看守所吧!”柳海点点头,动了车子。市看守所里,崔键和温雅等在门口,被看守所的人拒绝了。崔键就打了个电话给封书记,封书记听说崔键要去看望温县长,他就知道崔键准备介入那桩案子了。封书记也没说什么,只是回了句,“你先等着,我给那边打个电话。”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看守所里就出来一个人。“谁是崔键?”对方是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脸上长满了星光灿烂的麻子,人称麻五,麻队长。崔键递了支烟过去,“我就是。可以进去了吗?”麻五打量了两人一眼,应该是认出了温雅,“你又来了!”然后他就大大咧咧地对两人说了句,“跟我走吧!不过时间不能太久,十五分钟。”麻五也不接崔键的脸,表情冷漠地说道。两人随着麻五进了大门,然后拐了几个弯,又经过三道铁门,每道铁门处都有乾警看守。麻五将两人带到一间房子里,冷冰冰地说了句,“你们在这里等着!”砰——铁门一响,麻五就出去了。听到这声音,温雅浑身就哆嗦了一下,崔键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屋子,对面是一条走廊,中间有一道铁栅栏。大约五六分钟过后,穿着刑服的汪县长被两名乾警从走廊里带出来,隔着铁栅栏,温雅的泪水立时就出来了,“爸——”看到满着乱,穿着黄马甲一样刑服的汪县长,面容憔悴,厚厚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五十来岁的汪县长,在看守所里不到三个月时间,完全就象变了个人似的。汪县长是这里面唯一没有剃光头的犯人,可能因为他以前是县长的缘故,看守所里对他特别对待。“雅儿!”再次看到女儿,温县长的心象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浑身有种说不出的痛。“爸!你一切还好吧?”温雅流着泪水,隔着铁栅栏紧紧拉住汪县长的手。汪县长使劲点点头,“我没事,你放心吧!雅儿,听爸的话,早点离开这里,去国外吧!这个地方不适合你的。”汪县长看了崔键一眼,在心里琢磨着此人的来历。按理说,现在这个时候女儿是进不来的,那这个年轻人又是谁呢?在他打量着崔键的时候,崔键也在打量着他。这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汪县长真的受贿了吗?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崔键也不敢妄言。温雅的泪水哗哗地流着,哭得令崔键都有些感动了。温雅拉着老爸的手,“爸,是女儿无能,不能把你救出来。爸,你要保重,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温县长拍拍女儿的手,“别傻了,你一个女孩子,斗不过他们的。听爸的话,回英国去吧!”“爸的刑期也不长,十几年就出来了。”温县长还故意挤出了一丝笑容,对女儿道:“雅儿,你也不跟爸介绍一下,那位先生是谁?”自从见到女儿,温县长就一直在关注崔键。他想知道对方的身份,更担心女儿会不会被人骗了。温雅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在国外的时间比较长,万一错信了人,被别人利用就麻烦了。自己因为还能在看守所里过得去,那是因为手里还有一份重要的证据。只要这份证据没有露面,自己的处境暂时是安全的。温雅听到父亲提起,这才记起身后的崔键,她抹着泪水道:“爸,这位就是新来的县长崔键同志。”“你是新来的县长?沙县现任县长?”温县长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居然能接替自己成为沙县一县之长。这个消息实在令人太震憾了!只是他还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相信他。“你好!温县长。”崔键隔着铁窗朝他伸出了手。“我已经不是什么县长了。”温县长摇摇头,眼中无限的伤感与悲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道:“你们放过雅儿,不关她的事。我手里也没有你们要的东西,难道我都这样子了,你们还在害怕吗?哈哈……”温县长的脸色在瞬间突然大变,极不友善的盯着崔键。“爸!崔县长他是好人,你错怪他了。”温雅愣愣地看着父亲,替崔键解释道。“哈哈……好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我再也不会相信任崔人。你们就死心吧!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姓崔键的,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希望你们不要利用雅儿做文章,否则你们谁也逃不掉,大家同归于尽。”温县长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森起来,就象一个中了魔咒的病人,时而大笑,时而悲愤欲绝。崔键看着他,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地道:“如果你不想温雅有事,就把东西交出来。否则生意想不到的后果,将是你这一辈子的遗憾!”“哈哈……”温县长又大笑起来,笑得有点狂,笑得那样凄惨。“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想用我的雅儿来做文章!你们这些畜生,简直不是人。雅儿她是无辜的,有本事就冲着老子来吧!”崔键也不动气,依然冷冷地望着面孔都有些扭曲了的温县长,“那我们就做个交易吧!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让你女儿出国。让她安全离开!”温县长带着杀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崔键,好象要从眼睛里伸出一崔键血盆大嘴,把他整个人吞下去似的。“他们这是怎么啦?我怎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温雅莫明其妙地看着两人,一会瞧瞧老爸,一会瞧瞧崔键,她迷茫了。崔键他,崔键他,怎么啦?难道他真的是一个伪君子,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天啦!我都做了些什么?居然把他当成自己最可靠的人。温雅看着崔键,突然竭厮底里的大叫了一声,“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你……居然是个伤君子?”说着,温雅再也受不了了,双手捧着头脑冲了出去。这个世界太残忍了,居然破坏掉自己心目中最后一丝希望。天啦!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大年二十九的夜晚,天空又开始刮起了寒风,飘飘荡荡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天,又开始下雪了。大年三十,崔键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崔键突然接到刘晓轩打来的电话,“温县长去世了。”温县长死了?怎么可能?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怎么在突然之间就死了呢?崔键愣在那里,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温县长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死因是什么?他问了刘晓轩,刘晓轩也不清楚,她说看守所那边还没有给出答复。“温雅呢?温雅她在哪?”“她已经哭得晕过去了,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刘晓轩回答。“我知道了!”崔键挂了电话,脸色沉了下来。这其中难道真有什么巨大阴谋?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也太胆大妄为了点,居然能把堂堂一个县长给弄死。在三河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口,看到了穿着一件火红的披风,淑女风范极浓的刘晓轩。“温雅怎么样了?”崔键见面的第一句话,就问起了温雅的事,刘晓轩突然觉得自己有种奇怪的醋意。尤其是看到崔键那关切的模样,她的心里就有那么一点点酸。“在医院里呢,刚刚睡着。”刘晓轩打量着崔键,现他越沉稳了许多。男人的魅力,有时不在年纪,更不在那崔键脸上,崔键的魅力,就在于他那两道很浓的眉毛上。崔键的眉毛很有特色,让刘晓轩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留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崔键的身影,就留在了她心里。这是一种很奇怪,很玄妙的心思,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心中的小秘密,刘晓轩居然也开始有了这种小心思。看到刘晓轩那端庄大方的模样,寒风吹起她的秀,一崔键绝美的脸胧带着淡淡的忧伤。看来她也在为温雅的事而担忧,崔键就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到底是著名主持人,风度与别的女孩子就完全不一样。在风中,披风微微敞开,那纤细的腰肢与修长的美腿,给人一种无限遐想的空间,脚上那双黑色的靴子,踩在大理石板上,出那噔噔的声音,倒有几分动听。刘晓轩就象乘风而来的一位仙子,在寒风中美伦美涣。随着刘晓轩来到医院的医房里,温雅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两眼茫然地看着窗外。她的世界已经沦陷了,最后一丝生命中的关爱与呵护,都在昨天最后一次探监的时候,随风而散。妈妈走了,爸爸也走了,就留下她一个人,孤单寂寞地飘浮在这个世界。你们都走了,我还留下什么?温雅的心都碎了。但是倔强的她,誓一定要找出幕后的真凶,是谁将自己的父亲送到了监狱,她也要将对方送进监狱。我誓,一定要报仇!就在这个时候,崔键和刘晓轩走进来,温雅突然火,抓起床头的那个枕头,狠狠地摔过去,“出去,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看她心情不好,很激动,崔键就退了出来。现在温雅的心彻底冷漠了,就象这冬天的风。她甚至有些恨崔键,也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要带他去见父亲?如果不是崔键,也许父亲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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