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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韩琅回忆白天赵王派来的人说过的话,突然意识到不对:“他说‘之前没来得及处理的事情’,是什么?”
贺一九沉吟片刻:“你觉得,这里有谁知道我们当时去了荒山流?”
韩琅陷入思索,马上得出了答案。他们没和任何人说过,当时告诉了姚心莲要保密,她一贯讲义气,肯定不会透露。那就只有……袁县令?
“莫非是他?”韩琅嘀咕道,“没处理完的……这是……”
贺一九则阴恻恻一笑:“看来,那件事可以做得更大胆一些了。”
第二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韩琅独自在街上闲逛,贺一九则早早出了门。太阳才刚刚出来,晒得人后背暖洋洋的,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丝秋日的凉意,真不愧是一年中天气最好的时候,让人走在外面,舒服得只想伸懒腰。
临街店铺的幌子被朝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直晃人眼睛。周围都是小贩的叫卖声,看到好久不见的韩琅,卖包子的赵大娘,做衣服的李婶,卖栗子的刘叔,各个都拉着他话家常。他索性停下步子,一面帮他们打下手,一面陪他们聊天。说着说着,一不留神他就把进京的事说漏嘴了,听得这帮街坊赞叹不已,说韩大人果然是人中龙凤,这就飞到京城做大官啦!
韩琅挠着后脑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却暗暗泛起一股酸楚。要离开安平了,这些从小看他长大的街坊邻居,以后恐怕也很难相见了。
想到这里,他便更卖力地帮起忙来。街上的景象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少了一句熟悉的吆喝声。林孝生--或者说是竹贞--已经消失了,街上缺了一个走货郎,许多芳心暗许的姑娘早晨偷偷揭开木窗,看到这条街上迟迟没有那人经过,心里头一定很失落吧。
但韩琅清楚,竹贞现在的心情,恐怕不见得有多高兴。那天离开阮平之后他会去哪儿呢?韩琅想不出来,如今他也自顾不暇,否则早就帮着找人去了。
正午,好些摊子要收了,韩琅也和街坊们暂别。经过县衙时,他还想去和孟主簿、阿宝他们打个招呼,没想到县衙里头乱哄哄的,有个留小胡子的男人正气势汹汹地冲捕快们训话,韩琅听了两句,说的都是指责手下人办事不利,连个贼都抓不到之类的话。
再看小胡子穿着县尉的官服,韩琅就明白了,看来这人就是自己的继任者。瞧这本事也不怎么样嘛。他暗暗想道。这时只听小胡子咆哮了一句:“如果找不到是谁偷了县令大人的东西!你们就统统别干了!”
哦?袁县令被偷了?韩琅差点想拍手叫好。没多久里头解散了,韩琅依旧站在门口,垂头丧气的阿宝走出来,一眼看见他,当即换上一脸灿笑:“老大!你回来啦!”
韩琅本想叫他去叙旧,看他有公务走不开,就陪他走了一段路。他从家里带了贺一九做的米糕,分了一半给阿宝,阿宝吃得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抓着韩琅的袖子哽咽道:“老大,还是你最好了--”
接着就抱怨袁县令凶神恶煞最爱折腾人,小胡子县尉是个狗腿子,一点脑子都没有,只会围着县令团团转。“老大你为什么不回来了,我们都好想你啊!”
韩琅无奈:“我想回来也回不来啊。”
“那老大你能帮我们查个案子么,就查一个,”他可怜巴巴地抓着韩琅的袖子不撒手,“袁县令昨天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抓不到犯人就要把我们全赶出去,刚才县尉也怎么说。我们这些捕快,要是丢了饭碗,就别想过上好日子了……”
韩琅拍拍他的脑袋:“我现在没了县尉身份,怎么能查案子呢?你先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我听听看。”
阿宝这才开始解释。事情其实也不复杂,袁县令最近结识了一个舞姬,于是天天不在家中过夜。本来都好好的,就在昨日,只一夜之间他家里被偷了个干净。大小财物一样不剩,银票没了,绢布没了,家里值钱的东西统统遭了毒手,连之前刚装满的米缸都没倒了个空。这贼就像是来帮他搬家的,家里除了些废旧的木头,其余什么都没了踪影。
接着,袁县令在来县衙的途中,荷包也被偷了。总而言之,他这个人现在除了身上的衣服,别的什么也不剩。用阿宝的话说,简直就像全城的贼一夜之间统统出动,就为了把袁县令偷个精光似的。
韩琅目瞪口呆,心想自己任职期间从来没出过这种事。阿宝也说这怪得很,所以袁县令才发这么大的火,整个人都快被气疯了。
这人和韩老爷联手坑害自己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韩琅绝对不同情他。但答应阿宝帮忙,他还是跟去现场看了看。结果只看了一眼,他就觉得这案子没法查了,别的盗窃案还可以找一找蛛丝马迹,这个案子简直就像几十个盗贼一同冲进去劫掠一空似的,满地杂乱不堪的脚印,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袁县令实行苛政,早就让百姓怨声载道,韩琅觉得这事搞不好是一些被他逼的走投无路的人干的,实在是没有钱交税了,只好破罐子破摔。人太多了,案子难查,韩琅又发自内心地不太想插手。于是他嘱咐阿宝先留神当铺和鬼市,自己就无事一身轻,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傍晚回家,他把这事告诉贺一九,对方果然哈哈大笑,嘲讽袁县令自作自受:“然后呢,你不会想查这个案子吧?”
韩琅嘴角一抽:“怎么可能?我就提点阿宝几句,反正县尉不是我,谁爱管谁管去。”
“这就对了,”贺一九说着,把刚炖好的汤端到了桌上,“来来,尝尝这个。”
锅里炖的是鸽子,第一次见贺一九做这个菜,韩琅立刻动筷尝个新鲜,然后赞不绝口。贺一九笑笑,把一整条鸽翅膀夹到韩琅碗里,接着道:“我告诉你啊,县令这事儿,恐怕还不算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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