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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熟悉的声音,谭振兴钻出被窝,脸上的笑微微僵住,理直气壮道,“清扫干净了。”
谭盛礼进门,轻轻踢了踢脚边的柴灰柴屑,“那这些是什么?”
谭振兴直起身,想说他来前就有的,睡觉而已,用不着里里外外的清扫干净吧,没来得及开口呢,门外呼的声,大风刮来,地上的灰尘柴屑顺风而起,气势汹汹地扑面而来,谭振兴忙拉过被子盖住脸,待风声过去,他探出脑袋,只看被褥上满是灰,他:“……”
自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不敢祈求称赞了,忙关上门,抖掉被褥的灰,重新清扫柴房,谭盛礼看得直摇头,没有骂他,帮着搬柴,挪桌椅,将地上的灰扫得干干净净,不仅这样,还把柴重新整理过,便是角落里的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叠衣服时,谭盛礼看稻草发了霉,让谭振兴再抱些稻草将其换了。
角落里味重,谭振兴捏着鼻子,“父亲,不经同意乱动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谭盛礼拧起眉,谭振兴顿时不敢说了,转身就抱新稻草来,又将发霉的稻草搬出去,看里边夹着两个馒头,他嫌弃得不行,“父亲,怎么办啊?”
“留着吧。”谭盛礼铺上厚厚的稻草,把馒头放在稻草下,完了再把叠好的衣衫搁在上边,问谭振兴,“知道我为什么多管闲事吗?”
谭振兴累得盐酸背痛,哪儿有心思揣测谭盛礼的想法,“父亲做事有原则,哪儿会是多管闲事。”
“油嘴滑舌。”谭盛礼训斥了句,想起到现在都没看到谭振业人影,“振业去哪儿了?”
谭振兴想好好抱怨两句,转而想到上次谭盛礼教育他的话,又忍住了,只道,“出去了。”说着,看谭盛礼没有动怒的征兆,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抱怨,要不然又得挨打了,他这会太累了,衣服蒙了许多灰,只想去楼上洗个澡。
刚刚他们下楼,谭振学和谭生隐就说洗澡,这会约莫洗完了。
谭盛礼摆手,“去吧。”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打水洗了手就坐在稻草上养神。
夜色已深,隔壁马儿的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到,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外边来了人,谭盛礼惺忪地抬起头,只看来人是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衣衫单薄,头发花白,手里杵着个拐杖,走路摇摇欲坠,进门的刹那,他惊疑地多看了两眼,缓缓退了两步,踟蹰不前的望着里边。
像认错了门。
谭盛礼忙迎上前解释,顺便介绍自己的情况,老人低着头,紧紧攥着手里的拐杖,闷声不响地往里走,几步路,他像走了许久,谭盛礼看他动作不便,上前搀扶他,被他惊恐地躲开了,谭盛礼不好多加冒犯,见老人睡下后,掀过衣服就披在身上,蜷缩成团,身体瑟瑟发抖,他抱了床被子给他,“老人家,天气寒冷,小心着凉了。”
兀自展开,将被子搭在老人身上,期间注意到老人怀里露出本黄色封皮的书,是本《中庸》,封皮是郡城书铺给做的,据说几十年都没换过。
想来是个有故事的人,谭盛礼没有多问,回到位置坐好,等谭振学和谭生隐来后,他才上楼洗漱沐浴,从府城到郡城,几日没洗过澡,身上黏哒哒的不舒服,总觉得身上有虱子,洗了澡整个人才觉得轻松了。
便是睡柴房也舒服很多,稻草柔软,睡着竟是比客栈的床还舒服。
清晨,天际泛出鱼肚白几人就醒了,谭盛礼瞅向角落,老人已经不在了,衣服叠好,被子搁在他脚边的,他叹了口气,刚将被褥叠好,外边客栈的厨子过来抱柴,看到干净整齐的柴火惊讶出声,“谁打扫的啊。”屋子亮堂太多,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谭振兴神色难掩得意,想邀功说两句,又怕谭盛礼听着斥责自己,关起门来怎么挨打都行,在外边面前挨骂他都觉得丢脸,还是谭振业站出来解释的,“家父年事已高,担心他住不惯,便自作主张将柴房打扫了下,还望你见谅。”
“我欢喜还来不及,有什么见不见谅的。”厨子圆脸,但几人衣衫朴素但气质不俗,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态度客客气气的,抱着柴就去灶台边揉面蒸馒头包子去了。
谭盛礼唤他们将稻草放回原位,出门前,将老人盖过的被子放回角落的稻草,厨子看到他的举动,长长叹了口气,“还是老爷心善。”
“举手之劳而已。”
厨子在客栈待了十几年了,柴房住的这位老人家他是知道情况的,媳妇去世得早,膝下有个独子,前几年独子进城参加院试,此后便没了音信,老人家来时已经半年后了,先去衙门报案,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知府大人查过科考成绩,老人家的儿子并没考上,每年因落榜自杀的考生数不胜数,衙门管也管不过来啊。
但老人家声称儿子不会自杀,回家卖了田地来了城里,大街小巷的找,在城里找了四年,然后又去城外找,老板也是为人父母的,感念他养子不易,就让他住到柴房来,不收他的钱,老人家鞋子都走破了好几双,刚开始缝缝补补还能穿,慢慢的补也补不上了,索性打光脚。
“柴房来过许多人,也就老爷生出怜悯之心。”不是心善是什么?
谭盛礼不知老人家还有这样的经历,又想起赵铁生来,赵铁生是为儿子们坚持不懈的读书,而这位老人家为了儿子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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