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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就为了这些,真的舍得离开我那么喜欢的小姐?她还说,他们对那声音和那件事都慢慢习惯了,觉得也没什么。我听了有点生气,我说你们都知道那声音和那件事的底细,说不准还认识那小女孩,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叫我怎么习惯?我这么说,她觉得不好意思,就答应把事情讲给我听,可我听完后就后悔了,因为听她这么一讲,我觉得更加害怕了。
她说,她也是从邻居那儿听来的。她和詹姆斯刚结婚那会儿,周围的老邻居还都活着,那时庄园里还没出事,老邻居还常来串门。她说邻居们说的事没准是胡编的,也没准是真的。
那个弹琴的老爵士,就是老弗尼瓦尔小姐的父亲。那时,格雷丝小姐不叫弗尼瓦尔小姐,她的姐姐莫德小姐才叫弗尼瓦尔小姐。老爵士从来就看不起人,脾气又很不好,他的两个女儿呢,也和他差不多。附近有许多年轻人看中她们,她们却一个也看不上。那时,她们可是这地方少见的美女,比我在画像上看到的还要漂亮,可俗话说,“漂亮的姑娘会惹事”,真是一点不错。两个小姐眼睛长在头顶上,却偏偏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个外国乐师,是老爵士从伦敦请来弹管风琴的。老爵士脾气坏,对音乐倒是挺喜欢的,奇怪的是他喜欢音乐,脾气还是那么坏。有人说,可怜的老爵士夫人就是被老爵士活活气死的。老爵士喜欢音乐可是喜欢得不得了,不管花多少钱都愿意,他请来的那个外国乐师呢,听说弹起琴来连树上的鸟儿听了也不再叫了。老爵士就是喜欢听那个外国乐师弹琴,别的音乐他都不想听,所以他要那外国乐师每年都到他家里来。那外国乐师还从荷兰带来了一架管风琴,就是放在大厅里那架,后来谁也没有动过它。那乐师为老爵士弹琴,还教老爵士弹琴。老爵士迷上了弹琴,成天想着那架管风琴,对别的事全都没了心思。这样,连那个脸色黑黑的乐师常和他的两个女儿——有时是莫德小姐,有时是格雷丝小姐——在小树林里散步,他也不知道。
后来,不用说,是莫德小姐和那乐师好上了,两人还瞒着家里人偷偷结了婚。这样到第二年,那乐师再到老爵士的庄园里来时,莫德小姐已经偷偷生下了一个女儿——她怀上孩子后就骗老爵士和格雷丝小姐说,她要到堂卡斯特瑞斯去住,其实呢,一直躲在屋后山上的一间空屋子里,让一个农妇照顾着她。孩子生下来后,她把孩子留在那间空屋子里,自己就回到家里,她父亲和她妹妹还以为她从堂卡斯特瑞斯回来了,一点也不知道她生孩子的事。这时,莫德小姐虽说做了母亲,可坏脾气一点没改,还是和从前一样动不动发脾气,特别是那乐师第二年来庄园时,她的脾气更坏了,因为她看到那乐师(她丈夫)老盯着她妹妹格雷丝小姐,好像很有意思,把她倒给忘了。她跟那乐师发脾气,那乐师对她说那是做给家里人看看的,好不让他们怀疑他和她的事,可莫德小姐还是受不了她妹妹的那副得意的样子,老缠着那乐师吵,还缠着妹妹吵。那乐师大概也受不了了,想撒手不管——他本是外国人,往外国一躲,什么事也没了——所以,那年夏季他提早一个星期就走了,临走前还生气地说,他再也不会来了。那乐师走了,那个小女孩就一直藏在山上的那间屋子里,她母亲对那地方又是爱,又是恨,只能每星期骑着马上山来看她一两次。那老爵士呢,还是只管弹他的琴,脾气还是那样坏,连家里的仆人都说,他再怎么弹琴,脾气也好不起来。老爵士的身体越来越糟,连走路也得拄拐杖,他的两个儿子呢,一个就是现在那个弗尼瓦尔爵士的父亲,那时正在美国当兵,另一个儿子也出海去了,所以莫德小姐就成了家里的老大,什么都要她说了算,还常常和格雷丝小姐大吵大闹,要不是老爵士朝她们瞪眼睛,发脾气,她们就会吵个没完。第二年夏天,那乐师还是来了,可那真成了最后一次。他看到姐妹俩整天争风吃醋,吵个不停,实在烦死了,就一走了之,再也没了音信。莫德小姐本来还想等父亲死了就让邻居们知道她结婚的事儿,现在好了,她一下子变成了活寡妇——丈夫明明活着,可没了——还有个女儿,可她不敢说是她生的——她喜欢那孩子,想把她领回家来,可又害怕父亲会大发脾气,妹妹会朝她冷笑,还会说出很难听的话来。这样又过了一年,那乐师再也没来,莫德小姐和格雷丝小姐也越来越发愁——虽说姐妹俩仍像从前一样漂亮,可脸色越来越不好。慢慢地,莫德小姐的脸色有点好了起来,因为她看到老爵士的身体一天天不行了,整天只知道弹琴,不管家里的事,心里有点高兴。那时,姐妹俩已经分开住了,格雷丝小姐住在屋子的西边,莫德小姐住在屋子的东边——就是现在常年锁着的那个地方。她们住在一个屋子里,可从不往来,再说,屋子又那么大,莫德小姐就想,这下可以把女儿领回来了,反正父亲和妹妹不会知道,家里的仆人知道了也不敢说,就算有人问,她说那是附近农家的孩子,她喜欢就领回来了,他们也不敢不相信……事情就是这样,朵洛西说,家里的仆人知道的也就是这些。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说,那只有格雷丝小姐和斯达克夫人才知道,别人都不太清楚。斯达克夫人那时就是格雷丝小姐的女伴,和格雷丝小姐很亲近,比她的姐姐亲近多了。从她嘴里漏出来的几句话,仆人们猜想她大概看出了那个乐师一开始就喜欢莫德小姐,对格雷丝小姐只是逢场作戏。她一定和格雷丝小姐说过那乐师是假装喜欢她,其实已经和莫德小姐结了婚,说不定还生了孩子,因为从那以后,仆人们没看到格雷丝小姐脸上有过一点笑容,时常还偷听到她和斯达克夫人在算计着什么,有时还听到她说,她总有一天要报复东边的那个小姐。
新年刚过后的一天夜里,朵洛西说,家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天夜里,雪下得很大,冷得要命,屋外到处是厚厚的雪,天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只听见屋里“砰”的一声响,把仆人们都惊呆了,接着就听到老爵士像拼了老命一样在大声叫骂。他好像气得发疯了,叫骂声响得整个屋子里都能听到,中间还夹着一个女孩的哭声,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在大喊大叫,好像又气又恨,接着是“啪”一声,像是木棍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接着就没什么声音了,只听见哭声越来越远,慢慢消失在屋后的那座山上……接着,老爵士把屋里的仆人全都叫了出来,当着仆人的面,他大发脾气,喘着气、咬着牙说,他的女儿把他的脸面都丢尽了,现在他把她——还有那个女孩——赶出了家门,再也不许她们回来——要是有人敢去帮她们——不管是给她们送吃的,还是偷偷放她们进来——他发誓说,他要叫那人一辈子倒霉!这时,格雷丝小姐站在一边,一声不响,脸像石头一样沉着。等老爵士讲完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是说,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这下她可称心了。可那天以后,老爵士就再也没有弹过那架管风琴,还没等到第二年,他就死了。说来也不奇怪,他把母女俩赶出家门后,第二天就从山上下来的牧羊人那里听说,莫德小姐坐在那两棵冬青树下,在疯疯癫癫地傻笑,怀里还抱着个死孩子——那女孩的右肩上有道可怕的伤口。“可那孩子不是受伤死的,”朵洛西说,“她是在大冷天里活活冻死的!哎,山上的野兽还有山洞,家里牲畜还有窝棚,可母女俩穿着单衣,被赶到了山上……现在你全知道了,大概不再害怕了吧?”
我说是的,不再害怕了,可心里更加害怕。想到罗萨蒙德小姐,我真想马上带她离开这座屋子,可我不能带她走,更舍不得丢下她。天哪!我该怎么办!我得怎样保护她呀!我没办法,只好每天在天黑前一个多小时就把门窗关得紧紧的,不像从前那样到天黑后才关门窗,那时我觉得太晚了。可罗萨蒙德小姐还是老听到那小女孩呜呜的哭声。不管我和朵洛西怎么劝她,她就是想出去找那个小女孩,要不,就是要把那小女孩放进屋里来,说外面雪太大了,她会冻坏的。真拿她没办法!在那段时间里,我总不想见到老弗尼瓦尔小姐和斯达克夫人。我一看到她们,看到她们沉沉的脸、呆呆的眼神,想到朵洛西说的那个可怕的夜里,就想到她们不是好人。不过,我对老弗尼瓦尔小姐还是觉得她有点可怜。我看到她脸上的那种表情,心里就想,她大概也不好过。后来,我都有点为她难过了——她从不说话,要有人问她,才说一两句——上帝啊!宽恕她吧!我有时为她祈祷。我还教罗萨蒙德小姐为有罪过的人祈祷,可她低头祈祷时,常会抬起头来,细细听,然后说:“我听到那小姑娘在哭,很可怜的——哦,让她进来吧,她会死的!”
又是新年刚过后的一天夜里——冬天总算过去了,天气开始回暖——我在楼下忙着什么事,听到西边画室里的大钟敲了三下,我猛地想到,这时候我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在楼上睡觉。那天夜里老爵士弹琴的声音特别响,我担心小姐会被吵醒,醒来后又会听到那小鬼魂的哭声。我上楼一看,还好,她睡得还安稳,门窗也都关着。可我总不放心,就随手找了几件衣服把她裹住,连衣服连人一起把她抱到了楼下,进了西边的画室。两个老太太还在那里织画,见我进去,斯达克夫人觉得奇怪,问我:“小姐睡得好好的,怎么把她抱到这儿来?”我压着嗓子说:“这会儿我还有事,我怕她醒来,外面那个小鬼魂……”说到这儿,我看她朝我直摇手(还朝旁边的老弗尼瓦尔小姐瞥了一眼),我就不说了。她说,老弗尼瓦尔小姐正要把织错的画拆了重织,可她俩都眼花了,你来了,就帮着拆一下吧。听她这么说,我就把小姐放到沙发上,让她在那儿睡,我自己坐到了她们旁边的凳子上。说实话,我心里很不愿意帮她们忙。
屋外风很大,吹得窗子都格格响,我回头看看,罗萨蒙德小姐在沙发上睡着了。老弗尼瓦尔小姐一句话没说,也不管风把窗子吹得多响,她看都没看一眼。可忽然间,像有什么东西惊着了她,她冷不防地站了起来,手里挥着织画的线,嘴里喊着:“听见吗?有人在说话!哦,我听见了,听见了!哦,太可怕了,是我父亲的声音!”
这时,罗萨蒙德小姐,我的小宝贝,也猛地醒了过来,也喊起来:“海丝特!那小姑娘在哭!哭得太伤心了!”她还想从沙发上下来,可脚被毯子裹住了,我忙过去把她按住,不让她下来。什么有人说话?什么哭得伤心?我怎么没听见?斯达克夫人好像也听不见。可弗尼瓦尔小姐听见了!罗萨蒙德小姐听见了!我吓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可没过一两分钟,说话的声音,哭的声音,真的来了,还很响!我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很奇怪,这时窗外风的声音倒听不见了——斯达克夫人也听见了,吓得朝我直瞪眼,我也吓得朝她直瞪眼。我们俩谁也不敢说一句话。这时,只看见老弗尼瓦尔小姐正跌跌撞撞走出门去,斯达克夫人忙跟了出去。我吓得不敢留在那儿,一把抱起沙发上的小姐,也跟了出去。老弗尼瓦尔小姐走出前厅,穿过西厅,接着就打开了进大厅的门。我们一走进大厅,哭喊的声音一下子响起来,像是从东边传来的,就是东边那扇锁着的门那儿——那扇门的后面。这时,我看见大厅里的吊灯都亮着,可那里就是一点光也没有,很暗很暗,壁炉里的火正烧着,可那里就是一点热气也没有,很冷很冷。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我浑身直哆嗦,一股劲地抱住小姐。可就在我抱紧小姐的当儿,东边的那扇门摇晃起来,小姐猛地在我怀里挣扎着要下来,还哭着喊着:“海丝特,放我下来!那个小姑娘来了!我听见她了!海丝特,快放我下来!”
我使劲抱住她,不放她下来,心里想,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松手让小姐跟那小鬼魂走的!可老弗尼瓦尔小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把小姐给忘了。这时,小姐已经从我怀里挣了出来,可她双脚一落地,我就扑上去又把她抱住了。我跪在那里,伸出手臂抱住她。她哭啊,挣啊,就是想挣开我。
忽然间,像是打了个闪电,东边的那扇门“砰”的开了,像是有人把它一脚踢了开来。门里照出一道光来,很怪的光,光里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高个儿老头,恶狠狠地挥着手,把一个女人从门里赶了出来。那女人很漂亮,可脸色难看,她身旁有个小女孩,正拉着她的裙摆。
“海丝特!海丝特!”罗萨蒙德小姐又叫了起来,“就是她,坐在冬青树下的就是她!还有那个小姑娘,就是她带我去的!海丝特,快放开我!我要过去!她们在那里,我要过去!”
她没命地挣着,要过去,可我怎么也不松手,反把她抱得更紧了。我生怕这样会伤着她,可我宁愿伤着她,也不能让她过去!那几个鬼魂朝大厅的门走去,风在门外吹着,正等着把他们吞掉。到了大门前,那女的转过身来,看得出她恨那个老头,像是对那老头说了什么话,可她马上回过身去,想去护住她身边的女孩——哦,可怜的孩子!那老头举起拐杖要打她。
这时,罗萨蒙德小姐好像力气比我还大,在我怀里挣啊,哭啊,喊啊。(我倒快要没有力气了。)“她们要我一起到山上去!她们正拉着我去!哦,可怜的小姑娘!我要去!坏海丝特把我抱得太紧啦!”可她一看到那老头举起拐杖,就晕了过去。谢天谢地!还是这样好,我拖不住她了!我看到那老头举着拐杖,头发披散,正要朝那缩成一团的女孩打下去——这时,我身边的老弗尼瓦尔小姐忽然喊出声来:“哦,父亲!父亲!饶了那无辜的孩子吧!”可就在这时,我们看见还有一个鬼魂,老像影子一样在晃来晃去。这时大厅里有点光,像大雾天里的那种不太亮的光,可我们全看清楚了,那鬼魂站到了老头身边,板着脸,很凶的样子,又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她很漂亮,头上戴着一顶白软帽,帽檐很长,盖住她的前额——身上穿着一件领子敞开的蓝缎裙——她撅着嘴,一脸看不起人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那不就是格雷丝小姐,年轻时的老弗尼瓦尔小姐吗?那鬼魂真可怕,冷冰冰得像石头一样看着那老头举起拐杖——这时不管老弗尼瓦尔小姐怎么求他也没用了——他举起拐杖,狠狠地朝女孩的右肩打了下去——“啪”!大厅里的吊灯,壁炉里的火,全灭了。老弗尼瓦尔小姐倒在我们跟前——像死了一样。
是啊!那天夜里我们抬她进房间后,她就再也没有起来。她躺在床上,脸朝着墙壁,嘴里总说着:“哦!哦!从前的罪过是擦不掉的呀!从前的罪过是擦不掉的呀!”
常磊译
刘文荣校
5.它是什么?
〔美国〕菲茨詹姆斯·奥布赖恩
我得承认,要讲述自己遇到的这桩怪事,我很没有自信。我打算详细讲述的这件事非常特别,对于别人的怀疑和嘲笑,我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我预先就准备好接受所有这些怀疑和嘲笑。我相信我有面对怀疑而写作的勇气。深思熟虑以后,我决定尽我所能,用简单而直接的方式来讲述去年七月我看到的一些事实情况,在自然科学关于神秘现象的记录中,还没有什么与它完全相同。
我住在纽约第二十六街某号。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宅子是很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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