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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某以事干系情重,难以缉访,虑有违限之罪,欲待推辞,见拯有怒色,只得随二公牌离府衙,一路访问张家杀死情由。
事已过多时,哪里访得出?根究二日,并无下落。萧某与薛、张进退无计,正行来建康旅邸炊饷午,店里面先有两客商,领着一个年少妇人在灶前吹火造饭。二商困倦,随身卧于床上。萧某悄视那妇人,曾似面熟。妇人见萧,亦觉相识,二人顿视良久。颇悟:“此妇人的似张迟娘子周氏,连年说被张弟杀死,今系于狱未决,包府正遣我等来访是事,缘何尔在这里?莫非天下妇人貌有相类者耶?”忖道未罢。适那妇人颜色戚戚,近前见萧问喧:“长者从哪里来?”萧某答云:“我萍乡人氏,姓萧者便是。”妇人闻说是其夫同乡,便问:“长者所居,曾识张某否?”萧某大惊:“好似张邻里周娘子,委的是乎?”周氏汪然泪下云:“妾正是张迟妻也。”萧乃道知张汉为尔诬服系狱之故,周氏泣曰:“冤哉,当初张叔先抱孩儿回去,妾坐于林中候之,忽遇二客商挑着箬笼上山来,见妾独自于此,四顾无人,即拔出利刃,胁取我所穿衣服并鞋。妾怀惧,没奈何,遂脱下衣服并鞋与那二客商。遂于笼中唤出一妇人,将妾衣并鞋与那妇人穿着,断取其头致笼中,抛其尸于林里。拿我入笼中,负担以行,遍处乞觅钱钞,受苦万端。今遇乡里,恰如青天开眼,望垂怜悯,报知吾夫,即来救妾矣。”
言罢,悲咽不止。萧某听罢,乃道:“目今包衙正因张汉狱事不明,特差我领公牌来此缉访,不想相遇,正乃千载之机。待说与公牌知之,便送娘子回去矣。”周氏收泪,进入里面安顿那二客商。
萧某来见薛、张二公牌,午饭正熟,萧某云:“可速餐,张家之事今有下落。”二公牌忙问其故。萧某以前情说与二人知之。张、薛二人午饭罢,抢入店里,正值二客与周氏亦在食饭。二公牌进前喝声:“包府有牌来拘你,可速前去。”二客听说一声包府,神魂惊散,动走不得,即被二公牌绑缚了,带妇人直回府衙,报知于拯。拯不胜之喜,即唤张迟来认。迟到衙会见其妻,相抱而哭。拯再审周氏口诉,周氏逐一告明前事。
二客商不能抵讳,招认款服。拯取长枷监收狱中,叠成案卷。
拯以张汉之枉明白,再勘问都官得妇人首级献官情由。都官不能隐,亦供招出难以回报,特开他人坟墓,断死妇尸首献官。
拯审实一干犯罪监候,具疏奏达朝廷。不数日,仁宗旨下:“二客谋杀惨酷,即问处死。原问狱官曹都宪并吏司决断不明,诬服冤枉,皆罢职为民。给客商资帛赏赐邻人萧某,放释张汉,周氏仍归夫家,周立问诬执之罪,决配远方,都官盗开他人棺、取妇人头,亦处死。”拯依拟判讫,张弟之冤方雪,而疑难之狱一旦决矣。
当彼吏曹于暇日叩问包拯,缘何占卜而知于建康旅邸得遇谋人者。拯云:“阴阳之数,报应不差。当卜占之时,得卦辞未明其义,及再三思之,方解得其辞前二句乃是助语,第三句云:‘聿姓走东边’,天下岂有姓聿者?犹言‘聿’字加一走之,却不是个建字?‘糠口米休论’,必谓‘糠口’是着地名,及问之,又谓无此地名。想来‘糠’字去了米,是个单‘康’字,离城九十里有建康驿名。且建康是往来冲要处所,客商并集,我亦疑此妇莫被客商带走,故令彼邻里有相识者往访之,当有下落。果不出吾所料矣。”吏胥深服其论,皆仰包公如父母,敬之如神明矣。
…
第六十九回 旋风鬼来证冤枉
断云:
贞节诉冤夫枉死,包公鞠断动神明。
旋风且入空窑内,律决黄宽正典刑。
话说广州肇庆,在城惟陈、邵二姓最为盛族。陈长者有子名龙,邵秀有子名厚郎。陈龙聪俊而家贫,厚郎奸滑而富实。
二人幼年同窗读书皆未议婚。城东刘胜,原是宦族,有女惇娘,容貌端庄,温柔敦重,父爱之。常教女讲《古今烈女传》,惇娘明敏,一闻父说,便晓大意。年方十五,诗词歌赋述之脍炙人口,所以远近争欲求聘。
一日,刘胜与族兄商议云:“惇娘年已及笄,来议亲者无数,我欲择一佳婿,不论其人贫富,只未知谁可以许否?”兄答云:“古人择姻,惟取婿之贤行,不以富贵论也。在城闻得来陈长者有子名龙,人物轩昂,勤学诗书,虽则目前家寒,谅此人久后必当发达,贤弟不嫌,我虽为媒,作成这段姻缘可乎?”胜云:“此人吾亦闻知,需待回归,与女议之,若其欢允,再无疑矣。”即辞兄回家,见妻张氏,说将惇娘许嫁陈某之事。张氏答云:“此事由尔主张,不必问我。”胜云:“尔需将此意密道惇娘,试其意向如何?”及母遇暇以适陈子之事道知,惇娘亦闻其人,虽则面不敢许,而心深慕之矣。
未过一月,邵某命里妪来刘家议亲。刘一心只向陈某家,推惇女尚幼,待来年议之未迟。里妪去后,刘密遣族兄往陈家通意,陈长者贫难,不敢应承。刘某道:“吾弟以令郎才俊轩昂,故愿以女适从,贫富非所论,但肯许允,即择日过门。”
陈长者再不推阻,遂应命许婚。刘某归达其弟,言陈长者愿与其子毕姻之事。胜大喜,唤着裁缝,即为陈某做好新衣服数件,只待择取吉日,送女惇娘过门。
是时邵某听说刘家之女许配陈子,深怀其恨,道:“是我先令里妪议亲,故推女未年长,却便许适陈家。此耻不忿,必寻个事陷之。”次日来见其友董先,说与:“刘胜太欺人!其女我往议亲,却推阻不允,今返适与陈家之子为媳,此耻何堪?特来与贤契商议,要寻个事陷他,须教着我机会,久不负忘。”
董先听罢笑道:“足下岂不闻谚语有云:一家有女百家求。彼既有心向陈家,将女儿许嫁便罢,君乃富足之家,令郎岂怕没有美妇婚,何苦要与人结仇乎?”邵某不悦,乃云:“往日与贤弟相知,观今之言,是有违矣。务须教我一个计策,不然吾请教他人。”董某没奈何,只得说与:“陈家原是辽东卫军,久失在伍,若是发配,正应陈长者之子当行。除究此事,则能违其愿,使不得成婚矣。”邵大喜,即辞董某而去。
次日邵某具状于本司,告首陈某逃军之由。官府审理其事,册籍已除军名,无所根勘,将停其讼。邵秀家富有钱,上下买嘱。吏胥攒成有司,反复原籍验之,果是逃军,乃拘陈某订审。陈之父子不能辩理,当发配充卫之际,正应陈龙该行,军批已出,父子相抱而泣。龙曰:“遭值不幸,家贫亲老,况儿又有远役,此去惟虑父母无依,放心不乐。”长者云:“虽则我年衰迈,亲戚尚有,旦暮必来看顾。只尔命薄,未完刘家之亲,不知此去,还有相会日否?”龙曰:“儿访得来,正因此亲事致恨于仇家,受这大祸,亲事尚敢望哉。”父子叹气一宵。次日,龙之亲戚闻得,都来饯行。龙以亲老嘱托众人,径辞而别。有诗为证:
夜半鸡声促晓行,家贫亲老怎堪行?
长安道上依稀柳,多少离人恨不平。
比及刘家得知陈某遭配之事而抑所望,嗟吁不已。惇娘于闺中知之,心如刀割,恨不及见陈郎一面,每对菱花,幽情别恨难以语人,因书红笺数首以自怨。诗云:
牡丹红靓海棠红,妾在深闺子役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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