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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重华听着也纳闷,“怎么?李埠头认得尘香?”问话的工夫,她质问的眸光已扫向洛尘香。
“只是一面之缘,也算不得认识。”李裕深遂的眸子兀自盯着洛尘香,线条冷硬的嘴角挑着似有若无的淡笑。
洛尘香却是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难怪你那日在赏春坊门口为难那个姑娘,原来是为了讨好姚重华。
而姚重华的眸底飞快地涌起猜疑——她不允许有人在她意料之外,尤其还只是在广府的地界上。她待继续问下去,赏春坊的
秋艳娘装扮齐整地由个小厮领进来,满脸堆笑地向姚慎先拜礼,“小妇人家里新来了个姐儿,弹得一手好琴,不知府尊和诸位肯不肯赏脸。”
李裕微不可见地蹙起的剑眉,姚慎先肥短的胳膊一挥,“好好好,有酒无曲终究无趣了些,叫她来进来吧。”
秋艳娘欢快地应声退下,不一时,就见那日在赏春坊门口“铁骨铮铮”的女子抱琴而入。
当时那女子形容憔悴,衣衫褴褛,神情悲愤,纵有十分姿色也减了近半。现下虽不浓妆艳抹,却也经心梳妆过的,再衬着她眉眼间的哀愁,盈盈一拜,真是我见犹怜。一时间,席上的诸人尽皆看直眼。
“免礼吧。拣一首清静的曲子弹来。”李裕最先开口,冰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而那女子从头至尾都垂首敛目,娇怯的嗓音如一道春水几乎要融入人心底去。往角落的琴桌旁坐定,纤指轻拨,一个低亢的琴音“嗡”地撞进诸人的心头。
趁着诸人的心思都在那女子身上,洛尘香暗暗地吁了口气,适才姚重华语气间的置疑,她可没听露了。自己想要在广信府立足,就得依仗着她。巴结还没巴结到,反招她动疑,于己是是大大的不利。
还有那李裕,他也来自京城,莫非和那女子是旧相识?不对,那女子分明是不认得他的!
她心里疑惑,眸子便不由自主地瞥向李裕。一扫之下,心头就“咯噔”一惊。
李裕那双敛深如海的眸子向来是幽黑的不透情绪,可洛尘香坐在他左侧,斜眸看去,李裕不仅是侧脸线条分明,最主要的是,左眸眸底的那一丝深藏的愤怒,洛尘香看得分明。看来自己真是把人得罪了,若早知他的身份……洛尘香无奈一笑,当日若知他的身份,自己说话便会留些余地,亦会解释一二。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活了两世人,骨子里看不上人的毛病,仍是不改,这回可算是吃了不小的亏!
洛尘香暗自沉思检讨,不觉席上琴音已住,直至姚重华在她胳膊上一推,她才回神。
“怎么,都听迷了?”姚重华摇着团扇,嘴角带笑,眸底却一片冰冷,“那么喜欢,你就赎了她家去。她父亲乃文华殿大学士孟龄耄,正正紧紧的大家闺秀,若非父亲蒙难,怎会沦落风尘。”
洛尘香没听见他们先前的对话,对于姚重华的突然转变,完全不知如何应答。
而席上诸人的议论渐起,立在堂下的孟清莲俏面肃白,糯白的细牙紧咬着丰润的而无血色的唇瓣,眸中恨意如灼。
李裕冰锥般的眸光扎得洛尘香避之不及,心底暗叹,好一场鸿门宴。
“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姚小姐乃名门闺秀,与我争一个倡优,这事传回京中,安国公怕是不高兴吧,”李裕眸光一转,落在姚重华面上,似笑非笑。
姚重华怅然一叹,“不瞒李官人说,我与孟家小姐也算是旧时相识,她沦落至此,我心里着实难过。只我一介小女子不好违逆了朝廷法度,亦怕牵累父亲、舅父才袖手旁观。现下既然能赎她,自要出一份力,不枉相识一场。”
洛尘香垂眸冷笑,好一个姚重华,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起瞎话来竟这般坦坦荡荡,若不知内情,还真要被她哄了去。
“听小姐的意思,我会亏待了她不成。”李裕微眯起的眸子越显深遂、森冷。
姚重华冷嗤声,“大官人难道不知,孟大学士自命清流一派的领袖,最注重礼数、名声。据小女所知,此次孟龄耄下狱……便是因着一些小事,御前犯驾,陛下都斥他沽名钓誉……”
“你胡说!”孟清莲听她辱及父亲,忍无可忍猛地冲上前就来撕扯,这一下来得突然,小厮们又都在旁边立着,救之不急,眼瞅着就要扯姚重华的衣袖了,洛尘香一闪身挡在了姚重华的身前。天气暑热她只穿了件月白的纱衫,兼之孟清莲手上义甲未除,一伸手,她白玉似的胳膊上登时就是三道血痕!
“孟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那话是陛下说的,你又冲我撒什么气。我念着旧情,好心相帮,你倒视我如仇寇。你沦落风尘,难道是我害的不成!”姚重华一直立在洛尘香身后,直至小厮将孟清莲拽开方才站出来,又抓着洛尘香的胳膊,惊呼不已,“怎么伤成这样了!”
洛尘香推开姚重华的手,掩了伤口,淡笑道:“不碍的,擦些药就好了。”说着,眸光转向李裕,“官人说笑了。重华一个女儿家难道还与官人争风吃醋不成。之所以让我赎孟姐儿,无非是因我家中只有女眷,给人做丫头到底留个清名声。何况,在我跟前伺候一二年,”说着又指着浅碧道:“她上头有个兄长,虽则粗莽,胜在出身良籍。孟姐儿跟了我去,家里一出了孝,就给他们成亲,她这一世也算有个依靠了。”
孟清莲听得魂都飞了,让她嫁一个粗莽的长工,还不如要了她的性命,挣扎叫嚷,“我不用你来假好心。要我嫁你们家的长工,你做梦,我就是一头碰死,也不会让你这么羞辱!”
“羞辱?!”一个清亮的声音陡然叫了起来,将诸人的眸光都吸引了过去。浅碧因自家小姐无故受伤,憋了一肚子的气只不得机会开口,听了孟清莲的话,劈头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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