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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第1页）

皇帝以黄帕拭了拭口，宣布着宴席的结束。宫人太监井然有序地撤席，侍奉妃嫔皇帝又一次净口净脸净手，然后奉上香茶，这已是今晚最后一道程序。盛装出席的妃嫔们即将卸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同时又有些失望，一年也就几次能跟皇帝共进晚餐，这样就过完了一次。

康熙品了几口茶，看了看这一室的妾，她们端正地坐着，目不斜视地啜茶，礼节周到地拭口，今晚一宴，对她们来说也是负担吧!

少了一人，他注意到近来侍寝颇频的蜜嫔不在其内，论资历，论显贵，她不应该拉下，便问李德全：&ldo;蜜嫔呢?&rdo;

李德全回道：&ldo;蜜主子略有微恙，怕冲撞了节庆的福气，故此缺席!&rdo;

众妃嫔听了，各不声响，心中却五花八门。有人妒忌，皇帝竟然亲口提到她的名字，有人窃喜，蜜嫔这些天来太顺遂，颇有洋洋得意的势头，所幸她今天不能来，否则必然花枝招展，令人胸闷。有一两人知道内情，笑而不语，蜜嫔今日信期不期而至，打破了近来关于她怀孕的传言。

大家又缄默地坐了一会，皇帝问：&ldo;各宫的新年行赏都下去了没有?&rdo;

德妃恭敬回答：&ldo;今儿一早都发下去了!姐妹几个谢主隆恩!&rdo;

话毕，德妃带头，所有妃嫔全都起身又行大礼，道：&ldo;谢万岁爷恩典!&rdo;

眼前一排珠缠翠绕，胭脂粉媚。她们训练有素，举止表情装扮言谈如出一人，俱是大家闺秀，任谁都可以母仪天下，真是端凝地不能再端凝，亦是无趣地不能更无趣。

&ldo;今天就这样!各自安歇吧!&rdo;皇帝站起来。

&ldo;恭送万岁爷!&rdo;妃嫔们低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康熙胸中突然升腾起一种荒凉的感觉。今天是初一，这样感觉，并不吉利，他快速地往外走，初一晚开笔开玺，该有些积存的折子，需要料理。

出了殿门，他向左一拐，朝着南书房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意兴阑珊，大过年的，就算是奏报，也都是些喜兴的祥瑞之言，那些国本朝纲，都是压制着，过了正月十五才会陆续报上来。

这时又想起病着的蜜嫔，便问：&ldo;蜜嫔是什么病?初一都躲着不见人!&rdo;

李德全知道蜜嫔缺席是信期所至，但不好直言，只说：&ldo;蜜主子身边的侍女说是不方便，身子略有些乏，总怕冲撞了，所以不敢来。&rdo;

皇帝一听便明白了，点了点头，以往她在，那几日总是病怏怏地，难道蜜嫔也是这样?反正无聊，不如去看看她。

皇帝初一国事不理，先驾临延禧宫，延禧宫里里外外几十号人都喜出望外。这是无上的荣耀，蜜嫔挽着侍女的手腕，姗姗上前行礼，心里乐开了花，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皇帝终于对她青眼有加。

&ldo;舒齐了些没有?&rdo;皇帝示意她起身。

蜜嫔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来，扶了扶额，表示有些头晕，说：&ldo;没什么大碍!女人家的事，劳万岁爷费心了!&rdo;

没料到有人要来，蜜嫔只穿着水红色的氅衣和雪青色的马面裙，天色不早，预备着就寝，头面一类皆尽撤去，她今年二十一岁，草原上长成的姑娘，浓眉大眼，一贯美得艳丽，今天素净打扮，倒添了点羸弱的风致，他心中那些杨花一般飘浮的思绪，又飞散开，有些恍惚起来。

&ldo;总要注意!若有头晕、胃口不振的，需找太医调理才是!&rdo;

&ldo;谨记万岁爷吩咐!&rdo;

侍女送上杏仁茶，蜜嫔亲自端到皇帝面前，红口白牙，笑脸吟吟。

康熙就势喝了一口，放回茶盘上，蜜嫔低身把茶盘放在案几上，身段窈窕。他想起当日木兰围场时她以歌舞自荐，因说：&ldo;你素来能歌善舞，等过了这几日，不如歌舞一曲，慰朕闲闷!&ldo;

歌舞是蜜嫔的长项，她听了，岂有勉强的道理：&ldo;难得万岁爷惦记，臣妾敢不从命!舞今日不成，歌可不用等上几天，万岁爷如有雅意，臣妾即可献歌一曲，只怕许久未唱，恐有污圣听!&rdo;

皇帝笑道：&ldo;如此甚好!但闻清音!&rdo;

&ldo;是了!&rdo;蜜嫔退后几步，略清了清嗓子，舒展双袖，一低身，眉间眼梢即刻风流四射，低沉的嗓音如奔流的河川一般流淌：&ldo;草原的朋友，就像远飞的雄鹰，你翱翔在…&rdo;

一样的曲调，一样的声音，那一日，那人站在人群以外，倚着廊柱对着主位观望，她以为他不暇顾及她，岂不料他虽与别人言谈，心却被她牵着不能左右，一有空隙，便用余光瞧她，遥遥地看到她笑，他就开怀，她拂袖而去，他恨不能抽身而退。

一曲唱罢，蜜嫔见皇帝神色黯然，若有所思，不敢再唱。

&ldo;现丑了!&rdo;

&ldo;不错!尤有余音绕梁!&rdo;皇帝站起来，心不在焉地。

&ldo;技生的很!容臣妾磨练几日，几时等万岁爷有了暇，臣妾再献歌舞?&rdo;眼看皇帝要走，她走上前去挽留。

眼前粉面含春，哪有半点病容?康熙漠然地瞥她一眼，道：&ldo;好，改日再说!&rdo;

说罢便出门而去，蜜嫔恭送之余，颇感失落。

皇帝坚持不用辇，步行着回到乾清宫，刚到宫门口，洋洋洒洒飘起雪花来，李德全喜道：&ldo;初一下雪，是大吉之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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