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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嵬坡的清晨,一座新坟在晨曦中格外地显眼,李隆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来到贵妃墓前,捧起一抔土,伤心地装在一个小瓷罐里,然后放在龙袍的褡包里,又拄着拐杖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一夜之间,他不仅枯瘦了许多,
鬓发胡须也全白了。
一夜之间,李隆基发现,随行的高级官员,除了韦见素,全都开溜了。
李隆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叫高力士传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整顿队伍继续向巴蜀方向进发。
士兵们却止步不前,议论纷纷:“蜀郡是杨国忠的老巢,咱们杀了杨国忠,却去杨国忠的地盘避难,如果杨国忠的故旧报复,对我们可不利啊!”
“还是去河西,陇右吧。”“去灵武,我们可以在那里集结兵马,收复东西两京。”
李适自从昨天苏发和虫娘回来,却没看到自己的亲娘沈珍珠,就一直哭闹不止,李俶也是一筹莫展,听见将士在议论去哪里,李适斩钉截铁地道:“回长安”。
李隆基心里一颤,温和地说:“适儿,我们好不容易从长安逃出来,怎么可以再回去呢?”
韦见素父子对视了一下,又看看李隆基眼色,韦见素道:“皇上,
我们还没有做好抵御叛军的准备,暂且不能回长安,莫若先去扶风,到哪里再议。”兵士们都赞同这个折中的建议,禁军刚刚开动一段路。
上千个附近的百姓围拢过来,其中一个老翁道:“陛下,长安的皇宫,是您的家啊,陛下若连长安也舍弃了,哪里才是您的安身之地呢?”
李隆基羞愧得无地自容,自觉无颜面对大唐的百姓,就命令太子李亨过来,安抚这些群情激昂的百姓,自己乘龙辇继续前行。众多百姓于是拦住太子李亨,请求他留下来,带领他们一起讨伐逆贼安禄山。
年届五十,一脸沧桑的太子蹙眉,为难地道:“皇上年迈体弱,远赴蜀郡,我做儿子的怎么能不陪伴左右呢?最起码,我也要向皇上面辞,然后,看看皇上的旨意,再做定夺。”
说完,太子策马欲走,广平王李俶,建宁王李倓、宦官李辅国一起拦住。
建宁王李倓是太子李亨的第二个儿子,见父亲要走,果断地抱住马脖子,不容置否地说:“父王,您这一走,人心就涣散了,只要人心在,大唐就在,百姓如水,可载舟,也可以覆舟啊,如今安禄山叛乱,国家分崩离析,我们只有顺应民意,才能恢复大唐河山。”
李俶道:“父王,二弟说得对极了,我们何不集结陇右、河西的军队,再联合郭子仪、李光弼的大军一起东进讨伐安禄山,收复东西两京,再迎接皇爷爷回宫,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孝道。”
李辅国赞同地说:“太子殿下,您可要慎重考虑两位郡王爷的谏言啊!”见父亲李亨依然神色犹豫,李俶进一步说:“父王,回纥国同我们大唐世代交好,我和回纥太子叶护,又亲如兄弟,我们也可以向回纥借兵,尽快收复东西两京,社稷转危为安才是上上策啊”。
建宁王李倓向百姓挥了下手,迅速集结的上千个百姓,将太子李亨团团围住,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们誓死追随太子殿下,讨伐叛贼安禄山,收复长安,
光复我大唐河山”。李亨看着群情激奋、洋溢着爱国热情的大唐百姓,禁不住热泪盈眶。他清清嗓子,感慨地道:“大唐有如此深明大义,效忠皇上的百姓,是我大唐社稷重建的根基,广平王李俶,速去报告皇上,表明我大唐百姓讨伐逆贼的志向和决心。”李俶应声“是”,飞马奏报李隆基,李隆基听了李俶的汇报,长叹一声,平静地说:“民意不可违,让太子去吧!”
很快,李俶策马返回来报:“皇爷爷准了,还分出两千士兵给太子殿下”。
太子李亨激动地朝皇上远去的方向稽首道:“父皇圣明!”
虫娘欢喜地说:“广平王,我也要跟你一起讨伐安禄山去!”
李亨瞥了一眼虫娘,严厉地说:“虫娘,你快随父皇去蜀郡,你一个女孩家,不要乱跑!”虫娘不开心地撅嘴,苏发忙走上前,跪下来道:“太子殿下,虫娘的武功不错,就让她同我们一起讨伐逆贼吧,我会一路照顾她的,而且,虫娘原本也不是皇上安排入蜀郡的人选。”李亨哼了一声,不再反对。
虫娘坚定地说:“我宁愿回长安的掖庭宫,也不去蜀郡”。
建宁王李倓笑笑说:“虫娘小姑姑,你是蹴鞠高手,打仗肯定能行。”得到肯定,虫娘微微笑,李倓看着李亨,恳切地道:“父王,叛军刚入长安,一定在大肆抢劫,无暇旁顾,我们不要再耽搁了,何不抓紧时间前往朔方?”。
李俶也力挺二弟,力谏李亨去朔方,“父王,朔方离这里不远,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李亨做了二十几年乖乖太子,没有什么运筹经验,正没主张,两个儿子的话给了他主心骨,他舒展眉头,瞟了眼苏发和虫娘,挥手道:“立即出发,开赴朔方”。百姓和将士们都欢呼起来,二千禁军加上部分百姓随着太子李亨调转方向,往朔方而去。
真娘被叛军掠走,天黑时分被关在一个宽大的房子里,这里已经有几十个年轻貌美的女孩被捆住手脚。有的嘤嘤哭泣,有的暗自垂泪,有的惆怅叹息,有的听天由命,低头不语。
小惠望了眼真娘,真娘倒是波澜不惊,毫不畏惧。真娘说:“你何苦非要跟我来,遭这等罪呢?至少你可以留下来照顾夫人。”
小惠责无旁贷地道:“小姐,我从小就跟着你,从来就没分开过呀?再说,我一再承诺叶护太子,我会照顾好你,若我在危难之际弃你而去,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流,成了胡忠一样的小人。”
真娘幽幽地说:“不经生死攸关的大事,是难以看透一个人的,小惠,我这次生死难卜,也不知道今生是否还能再见到叶护,更不知道他是否还会来救我们?”见真娘对叶护依然心有芥蒂,小惠辩解道:“小姐何出此言?叶护太子带兵打仗去了,才一时没有送信给你,现在又逢安禄山叛乱,四处都乱糟糟的,他暂时找不到我们,也很正常啊。”
真娘不语,凝望着墙壁上结网的蜘蛛,一只小昆虫不小心落入蜘蛛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那褐色干瘪的蜘蛛一边结网,一边轻快地滑过网去,一口吞下那只插翅难飞的小昆虫。
小惠也看见了蜘蛛吞噬昆虫的一幕,禁不住靠紧真娘,真娘将头依靠在小惠的肩膀上,悠悠地说:“小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我们一起听爷爷讲东郭先生和狼、农夫和蛇的故事,当时感觉东郭先生、农夫都好愚笨,竟然不知狼和蛇的凶残本性,还那么相信它们,对它们那么好。现在看来,如东郭先生和农夫一样被迷惑的人实在太多了,皇上被安禄山和杨国忠迷惑了,我祖父、我父母亲,包括我们俩,谁又能料到管家胡忠就是一匹忘恩负义的狼,就是一条冷血的蛇呢?”
小惠哭了,担忧地说:“也不知道老爷、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真娘悲凉地说:“现在国破家亡,一家人四零八散,也只能各自保平安了”。
小惠紧紧依偎着真娘,疲惫过度,昏昏然睡去,
真娘却迟迟无法入睡,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她的未来也如同这黑魆魆的夜晚,看不清方向,只能熬、只能忍,以求转机。
天刚亮,一群士兵闯进来,吆喝着姑娘们起来,士兵用刀子挑断了她们身上的绳索。
一个矮子军官耀武扬威地说:“各位美人,今天我们护送你们去洛阳,面见大燕皇帝,你们先去洗洗脸,打扮漂漂亮亮的,吃好早餐出发,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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