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元嘴角一翘,大概是听到景黛将害怕说出口,她还得意的哼起小调来。脸上的妆全部画完,宋伯元满意地拍拍她的肩,“姐姐,看?镜子。”景黛抬眼,镜里?的人分明不?是自己。那常年萦绕着冰霜的细眉已?被一道凌厉的眉峰代替,脸上的线条也变得硬朗。景黛回头看?她:“你喜欢我这样?”“当然不?是!”宋伯元笑笑,“只是配合你身上的男装,画了个男妆。”整个汴京都还未醒,宋伯元自己从马厩里?牵了小花,将景黛抱在身前,缓缓向城门行。抵达城门之时,守城门的兵卒们也正哈欠连天的合力拉开城门。城门外又有不?少饿得面黄肌瘦的难民跋涉万里?朝都城而?来,城门一开,安静立刻被打破。景黛坐在宋伯元的马上,手里?紧紧抓着宋伯元空出的那只手,一路上,野草顽石,灰尘漫天,茅屋与荒地,还有排着队的难民与再也起不?来的孩童老人的尸体。那尸体还维持着生前的动作,眼里?巴巴地守着城门的方向。也不?知道那些尸体边的哭嚎声?能不?能直抵圣人的耳朵,还是那滔天的悲伤只会被这一道小小的城门阻隔开。兵卒们大概是已?习惯了每日的驱逐,他们手里?拿了鞭子,探出队伍的头要被打回去,不?小心劈开的腿要被踹回去。“听着!今日只有三?十个名额能入城,排不?上号的就先回去躺一躺,省得熬不?到头,再死在外头,还要麻烦我们抬。”景黛不?忍细看?,她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宋伯元探头过?来,亲了亲她的耳朵,轻声?道:“不?要看?也不?要听。”有人跪着爬着去绊小花的马蹄,宋伯元小心地驭马,以防小花不?小心踩到人的躯干。景黛听她的话,闭上了眼,身体靠后,直到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宋伯元的胸膛,才找到些安全感。宋伯元用最快的速度纵马奔驰,直抵小燕山脚。身边的哀嚎已?远去很久,可?景黛还是觉得心生悲伤。宋伯元纵身一跃,从那马上跳下来,又伸出手递给景黛。景黛在马上看?着她,“这是你一定要去北境的理由吗?”宋伯元皱眉把她抱下马,牵着她的手往小燕山而?去。小燕山充其量算一个小山包,有两条路直通山顶的路,一条是跑马用的黄沙路,另一条是蜿蜒的石梯路,它?是几百年前的工匠一块石头一块石头背上去做成的石阶。宋伯元率先踏上那老旧的石阶,笑着回头看?向景黛:“我说是的话,姐姐就放手要我去了吗?”景黛摇摇头,“打不?赢的,宋伯元。”她随宋伯元的步子,朝上迈出了第一步。“姐姐不?信我。”“蠹虫啃食,国库空虚。两军交战,应粮草先行,但大梁已?拿不?出多余的军费了,英国公征战一生,到最后还不?是倒在银子上。不?是我不?信你,是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谁去都是一样的。”宋伯元拉着景黛的手,一步一步地迈上去。还未走出十之一成,景黛就开始头晕眼花,双腿打颤。她拖宋伯元的手,“若大梁国破,你有何打算?”宋伯元抬手擦了擦她头上的汗,不?由分说地把她抱上了一块看?着还算能坐的大石上。她解开腰上的水囊递到景黛的唇边,等景黛小口咽了后才说:“有姐姐在,大梁就不?会破。”“你这么信任我?”景黛意外地挑眉看?向她。“当然。”宋伯元收起水囊,重新挂回到腰间。景黛摇了摇头,“我其实?也没?那么多把握。现在大梁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割地,求一口气。卧薪尝胆后,试图与阿严流的儿子联姻,再通过?他那儿子,分散胡族联盟。”“或者说,匹秋氏带兵打回去收拢胡族,履行之前被阿严流扯破的二?十年休战之约。”宋伯元斩钉截铁。景黛抬脸看?她,思考几番后才说:“打都打不?过?,匹秋氏在也没?用。再说,去哪里?找匹秋氏。”那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肯定她找不?到匹秋氏。宋伯元插腰,试探性地看?向她:“我想?带肖赋去北境。”景黛抿唇,“他不?是被宇文广打得半死不?活了吗?我估计你出征那日,他起不?来榻。”刚还紧密万分的两人,因这一出试探搅得有些气氛微妙。宋伯元蹲在她身边,帮她顺了顺背又问:“安乐是不?是也是你的人?”景黛皱眉,躲过?宋伯元的手,转头看?向她:“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消息,不?妨直说,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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