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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下(第2页)

元儿刚刚有了戒心,准备借故飞去,忽见甄济狞笑道:“我孤身一人,出死人生,苟活在此,哪有什同伴?你如今拜在矮叟朱梅门下,飞剑业已练成,仙福不小。可还记得当初结拜之盟,将老大哥也携带携带么?”甄济原是一时忸怩,答话不出。又摸不清元儿的深浅,适才和同类所商诡计,不知用哪一条好,存心拿话试探。元儿却听出他说话不伦不类,迥非自己弟兄语气,更明白了一大半。暗忖:“你如不在鬼老门下,我与你久别初见,怎知我青城学剑之事?不过自己和他既是至戚,又是同门至友,已然相遇,他人歧途,倘如劝得他转,改邪归正,将来小弟兄几个俱得正果,也不在当初结拜一场。”主意打定,决计先说破他,再行苦口劝诫。

当下元儿正色道:“大哥,你我份属至亲,又是同盟结拜弟兄。那日你我被困荒山,夕佳岩绝粮,眼看饿死。是小弟无心中拾着明弟所用的暗器,断定方、司两家必在近处,死中求活,冒了大险,去探古洞。走到尽头,为晶壁钟乳所阻,不得过去。后来仗着双剑,虽从九死一生中攻穿数里路长的晶壁,到了那面,洞顶却忽然坍塌。身受鳞伤不说,还几乎被明弟暗器所伤,坠崖惨死。幸得铜冠叟恩师用药救治,才得活命,与诸位弟兄见面。不久我便上了金鞭崖,拜在朱仙师门下。未拜师以前,寻你两次。一次同了众位弟兄,重开来时故径,为晶沙所阻,不能过去。第二次恩师制了独木舟,前往夕佳岩,在洞壁上见你留字,才知你已拜在鬼老门下。有一次你的生魂同一妖人到金鞭崖盗朱仙师的仙草,我在下面连喊不应,在自代你着急。想舅父母膝前只你一个独子,前听恩师说,虽仗爹爹进省,用巨金营救,得免罪刑,但闻你出去,每日思念,已然成病。你如入了左道旁门,异日有什么差池,岂不更叫二老伤心?拜盟时节原约同共祸福。如今小弟入门未久,已然练到身剑合一地步,不久便要下山行道。其余诸位弟兄,除方二哥在家奉母外,明弟、环弟俱已同拜仙师。只大哥一人尚在迷途,岂不可惜?以前无门可入,现在总算有了门径。务望大哥急速回头,同登彼岸,随小弟往金鞭崖暂住。等仙师回来,哪怕小弟为了大哥多受责罚,也要将大哥引进在仙师门下。那时弟兄们不但可以常聚,还可同参正果,岂不是好?”

说时,愉看甄济那一张灰沉沉的脸时喜时愁,知道有动于衷,良心还未丧尽,还想再说几句沉痛的话去打动他,忽听磐石后面起了吹竹之声。回顾并无人影,方疑是虫舅的鸣声。忽见甄济面容陡然一变,对元儿冷冷地说道:“我此时心里很乱,别的话少时再说。适才我见你飞行时所用剑光有青有白,可也是朱梅给你的么?”元儿听他又喊自己师父的名字,简直不似有甚悔意,好生不悦。盛气之下,冲口答道:“仙师炼的十二口仙剑,准备要诛鬼老和他的党羽,还没到给我的时候。这便是我在夕佳岩延羲洞中所得到的那两口短剑。小弟不但已练到身剑合一,还能诛斩妖人于数十里之外,由我心意指挥了。”

甄济闻言,方要答话,元儿忽觉脑后微微有一股阴风吹来,心里一动。忙即回身一看,又似有一个黑影,在石后一闪即逝,和适才空中所见仿佛。元儿先前对于甄济,本已起了疑虑,只因为同盟之交,情切友谊,不忍见其长此堕落下去,闹得身败名裂,永堕轮回,所以再三苦口相劝。及至发觉黑影二次隐现,想起适才问甄济可有同伴,他是那般言词闪烁,形迹可疑,更知必有诡诈,当时本想驾起剑光飞去。暗忖:“自己不久便要下山积修外功,日后在外不知要遇见多少异派能手,怎么初次见人就胆怯起来?佛道两家俱重度人,如度化得恶人归善,更抵得许多外功。难得对方又是至亲至友,初人旁门,恶行未著,焉能一劝不理,即如路人?纵然他那同伴埋伏在侧,有甚不利自己的举动,但见那躲躲藏藏不敢出面神气,也未必是个能手。自己原会护身法术,只须暗中戒备,多加小心,即使有甚不测,再用飞剑遁走,也来得及,怕他何来?”

元儿想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便朝石后喝道:“这厮休要鬼头鬼脑,你当我还没有看见你么?只管出来相见,我定看在甄大哥面上,不用飞剑斩你便了。”说罢不见应声。忽听甄济道:“我并无甚同伴,你怎这般多疑?适才我听你说,你现在所用飞剑,便是那日你在延羲洞壁中所得之物。我记得是一匣双剑,甚是晶莹锋利。如今经你用法术练过,想必更为神妙。我们至好弟兄,何不取出与我见识见识,也不在结拜一场。”元儿这时对于甄济已是逐处留心,一听他要看自己所用双剑,又拿结拜情谊来说,想起铜冠叟那日所见题壁之言,断定他不怀好意,怎肯上他的当,可是心中还不忍就此舍去。正在想话回答,忽听吹竹之声又起,甄济脸上神色益发显得难看,目光闪烁,不住朝自己身侧注视,仿佛有人在暗中操纵他一般。猛一回头,又见黑影一闪,连忙将身距离远些,以防暗算。

起初元儿说了几句诈话,不见人出,还在疑信半参。及见这许多异状,料知甄济陷溺已深,必更有恶党在侧暗中监察,一时半时万难悔悟。敌暗我明,处境甚险,万一有甚变故发生,一个抵敌不住,便要束手待毙,想来想去。还以暂时退去为是,免得遭人毒手。

元儿主意打好,便答道:“我那双剑的妙用,适才我在空中下降时,你不见过了么?这双剑已与我练得与身相合,大哥要看,就这么没甚看头,且待我试演一回,与大哥解解闷,再下来作长谈如何?”说罢也不俟甄济答言,径自运用玄功,双肩摇处,一青一白两道剑光连身飞起,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对甄济高叫道:“大哥,你看玄门正宗的剑法高妙么?你还是急速悔语,早脱迷津的好。小弟且在青城山金鞭崖相候,相见有日,恕小弟少陪了。”

说罢,正要高飞,忽见下面甄济猛然颜色一变,怒骂道:“小贼竟敢哄我,快将那剑还我,饶你不死!”一面说,一面双手一扬,便有两股黑烟往上飞起。元儿见他原形毕现,幸而抽身得早,那黑烟来势比起自己剑光来势迟缓些,尽可避免,便不愿再招惹他。正想催动剑光赶回青城,忽听来路上起了一阵破空之声。刚待回头,猛觉眼前千万道黑丝飞来,鼻间也闻着一股子奇腥恶臭。连忙运用剑光护身时,身上已沾了一点,立时头昏眼花,神志一迷,往下坠去。昏惘中觉着身才着地,倏地又凌空飞起,不一会,便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元儿醒转一看,已卧在南绮修道室内床榻之上。南绮正坐在床前,握住自己一只右手,满脸俱是悲愁苦痛之容。神志初清,先疑是在梦中。刚想坐起,南绮忙用手按住道:“我见你不辞而去,恐途中出事,连忙追去。偏追你迟了一步,等到快要追及,你已为妖法所伤。我远远望见你从空中下坠,一时情急,也没顾到利害轻重,飞身迎上前去便抢。就在这时,空中忽有一道金霞闪过。那伤你的一个妖人,本从你坠落之处追下,竟然怪啸了一声,不知去向。你的身子也将达地面。我恐跌伤了你,刚刚一把将你抱住,没料到下面磐石旁还有妖人的同党,正往你落处奔来。见我将你救去,竟乘我不备,朝我一扬手。我立时觉得浑身冷战,又酸又麻,知道中了暗算。所幸心神未乱,去时带了梯云链,早就留好退路。一见情势危险,连忙将你抱紧,行使用法,飞身便起。我又气那厮不过,起身时节,百忙中匀出手来,给了那厮一火云梭,也不知打中了没有。等到回至仙府,我已支持不住,一落地,便与你同时晕跌在地,只是心中还算明白。

“起初我本不知妖人用的是五阴手,不知解法,甚是着急。后来想起我周身难过,与你那日所说红儿鹤仙受伤情形相似。恰好给你取万花凉露时,为讨你喜欢,采了一只朱果带在身旁,勉强取出,吃了一半。想起你还未苏醒,当时你又面如金纸,牙关紧闭,东西吃不进口。看你受伤可怜,又是伤心,又是恨你,只得挣扎起身,将你扶卧榻上,用玉簪先将你嘴拨开,将剩下那半只朱果弄碎了,与你送进口去,又喂了你几粒丹药。待了一会,我除身上有些酸麻外,比起先时果然要好得多,渐渐行动自如,才跑出去又采了两个朱果,取了些仙露。与你分吃之后,见你朱果人口,虽然已能自然下咽,人仍未曾醒转。心想:你年纪虽轻,根赋比我还厚,如所中妖法与我一样,怎的会比我要重得多?心中奇怪。见你老不好,急得实无法想,便把我母亲给我留下的许多法宝,只要有驱邪破祟灵效的,都用来试了试。未后用这少阳离火扇轻轻给你扇了一下,才将你身上邪气驱退。但你仍不曾回生,法宝业已试尽,正在心焦,你却醒了。这柄扇儿,乃纯阳离火之精英所萃,专能驱除邪毒。照此看来,你中的乃是一种迷魂邪术,并非五阴手之类了。我曾见你在空中盘旋不去,才引得妖人上来害你,想是看下面景致,路遇的了。”

元儿闻言,才知是南绮深情追赶,方得救了自己胜命。适才强留,也是好意,不该负气不辞而别,几乎身遭毒手。一摸身后,双剑仍在匣中,并未被妖人夺去。不由又感又愧,便忸怩着把前事说了。南绮气他不过,本想着实埋怨他几句,见他所受委屈,又觉不忍出口。故意问道:“你耽误了这么多时候,你的二位师兄必在金鞭崖上悬望。真是我任性不好,害你生气受苦。你如觉着复原,又不想在此调养,梯云链在此,拿了走吧。省得少时私自逃席,又去吃苦。”元儿见甫绮已然转了面容,炯炯星眸注定自己,若喜若嗔,隐含幽怨。一时愧感交集,无话可说,忸怩着把南绮拉着自己的那一只手就势拉将过来,捂在自己的脸上,说道:“好姊姊,你还怪我吗?”

南绮没有留神,吃他陡地一拉,身子往前一扑,人未十分复原,本也觉着懒倦,便顺着势子卧倒,与元儿同睡在一个枕上。见元儿仍用自己的手捂脸,便夺过羞他道:“自己做事对不起人,却拿我手给你遮羞,连我都怪臊的,到底现在走不了呢?”说罢,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元儿这时与南绮并肩共枕,益更亲密。见她云鬟低亚,肌理莹洁,真个丽质仙根,其秀入骨。加以香息微闻,春纤在握,又值患难之后,哪不令人爱而忘死。就算身已复原,康健如常,也不忍拂她意思,径自归去。何况全身委惫,暂时实难行动呢。便笑答道:“姊姊只要不怪我,我便不走。”南绮笑道:“这就奇了,走不走,其权在你,怕我怪则甚?这不是多余么?再说我与你虽是名头夫妻,也得顺着你一点才是呀。”元儿见她又暗点前事,便央告道:“好姊姊,我认错就是,你不要再提了,我下床给你负荆请罪如何?”

南绮听他不走,已是心喜,随话答话,并不存心。见他惶急,益发生怜,忙又拦住道:“我随便一说,并非故意讥嘲。论起来,我也有不是之处。你为长久打算,不在一时,道理原对。也是知道明走我必不肯,又不愿我遇事任性,才不辞而别,怎能怪你?我天生这般喜聚不喜散的脾气,现已几乎惹出大祸,还是不舍你走。我想你在此调养,比在青城总要强些。上次听你说,除功夫未纯外,剑法已尽得纪师兄所传,并不是非回山用功不可。只是你此次出来,计算时刻,下方已是两天一夜。来时未和二位师兄说明,也不知你受伤之事。少时待我用你口气,代你修下一封书札,由本山仙鹤送去。说明你回山之时,想练习长路飞行,路遇妖人,受了重伤,如今虽然救转,还得养息多日。请那位纪师兄允准,俟人复原,我二人把飞剑一同练成,再回金鞭崖向纪师兄请命如何?”

元儿此时对于南绮已是无不惟命,便点了点头。喜得南绮也不再理会身上酸痛尚未痊愈,径自纵起,将书信依言写就,与元儿看过。走向室外,曼声长啸了两次。不消顷刻,便有一只白鹤展翼飞来,降落前面。南绮嘱咐了几句,那鹤将信衔好,径直冲霄飞去。南绮依然回房,坐向榻侧,陪着元儿谈了一阵。又去将那万花凉露取来,与他服用。二人喂喂情话,恩好无间,虽然没有燕婉之私,却也你怜我爱,柔情款款,其乐无极。

过有几个时辰,二人连服许多灵药仙果,南绮固然全好,元儿除精神稍弱外,已能离榻起坐,行动自如。二人正站在窗前并肩闲眺,待鹤归来,忽见一道青光从谷口飞将进来。南绮刚欢呼了一声:“大姊回来了!”那青光已然穿窗而入,到了二人面前落下,现出一个青衣少女,正是舜华。南绮、元儿忙即见礼。刚要开口述说经过,舜华先说道:“我同紫玲姊姊一同下山,走了好些地方。昨日游到黄山,谒了餐霞大师。路上又遇一位名叫廉红药的道友,紫玲姊姊因旧居不远,便邀往紫玲谷闲坐。廉道友说起她日前从岷山经过,看见下面一个极危峻的山谷之中宝气上腾,直薄云际,看出谷中藏有宝物。及至降下寻找,宝气忽然隐去,只有一片五彩毒雾弥漫谷间,好似有甚极恶毒的妖物在那里盘踞。因为起初在甘肃铁鹰嘴吃过大亏,见毒气太浓,未敢招惹,打算找了帮手,再行前往查看。紫玲姊姊一听,因大家都是奉着师命,出外积修外功,左右无甚一定要事,便约了大家同去。

“刚刚飞近青城山境,便见元弟的师兄陶钧和青螺峪怪叫花凌真人的门下陆地金龙魏青,同驾剑光往万花山寻你。紫玲姊姊看出是自己人,忙赶上前去相见。大家降落一谈,才知昨日神尼优昙大师路过黑蟒山赤水岭,看见一个矮叟朱真人的年幼弟子,正为鬼老门下妖法所伤。行法的一个,已为大师飞剑斩断了一臂逃走。下面还有一个鬼老的门徒,想是人门未久,无甚本领,并未看出同党断臂逃走,正在仰面向天,准备害那受伤落下的敌人。大师当时本要降落下去相救,谁知就在此时,又飞落一个少女,所用剑光也是朱真人家数,一到便径去抢救那受伤降落之人。大师暗忖:“朱真人怎会收有女徒?”默运灵机一算,才知因果,这一男一女便是你和元弟。大师因那下面妖人道行甚浅,不比断臂逃走那一个已得鬼老心传,你一人足能应付。仅在元弟落地时,略提了一把,以免震伤内脏,故没有降落,谁知那小妖人竟学会了鬼老的五阴手,乘你抢救元弟之时,给了你一下。大师见他如此可恶,想用飞剑将他除去,再行解救你和元弟时,你已用梯云链,抱了元弟,飞了回来。大师见你虽为五阴手所伤,仍能使用法宝救人,知无妨碍。再一细看那厮,虽然妖气满身,恶迹还未大著;加以原来秉赋尚好,异日如能悔悟,并非没有自新之路;又吃你临飞起时,打了他一下火云梭,险些中了要害,已然受伤不轻,足可示做。便不愿再开杀戒,径自飞走。

“大师飞没有多远,便遇见陶道友前往峨眉领训,当下唤住,告知此事。陶道友原是奉了纪道友之命,前往峨眉凝碧崖大元洞,呈验那十二蕉叶仙剑。当时拜别大师,到了峨眉呈剑之后,并向朱真人陈说元弟飞剑已成;你虽然剑光稍弱,也已差不多,再练些日,便能运用纯熟。并说路遇伏昙大师,得知元弟为鬼老门下妖法所伤,被你救回山去等事。请示二人痊愈以后,是否要朱真人回去后,再行领命下山。朱真人闻言甚喜,说自己还有些时日耽搁,不但准元弟在一月之内自行下山,还因你剑法不如元弟,特降殊恩,准元弟从今以后便与你同在我们这里修炼。直到月终,再行同赴青城,与纪、陶二位辞别,一同下山积修外功。那时必有后命,用飞剑传书,转由纪道友告知元弟。

“陶道友领命出来,遇见魏道友来取还九天元阳尺,回转青螺峪。陶道友和他,以及还有一位也在凌真人门下名唤俞允中的,俱是旧交至好,许久没有相见,陶道友想借往我们这里传命之便,顺路绕道青螺峪去,探望俞道友叙阔。便邀道友先同往金鞭崖见了纪师兄,然后一同起身,打算到了万花山见你之后,再行转赴青螺峪,偏巧又和我们在云中相遇。紫玲姊姊因魏道友带的那柄九天元阳尺乃天府至宝,妙用无穷,再三相劝纪、陶二位同去岷山除怪寻宝。又恐你二人尚未痊愈,命我代传真人口谕,并带了两粒上次凝碧仙府群仙所炼的灵丹,舆你二人服用。你二人之事,我已尽知,如无甚别的话说,我还有事相托紫玲姊姊,此时赶去,或者他们也刚得手呢。”

南绮笑道:“话倒没有什么。我因不久下山,你何时回来呢?”舜华刚道得一声:“至多半月之后,这家不愁没人看的。”说罢,一道青光起处,已往谷口外飞去。

舜华刚走,那送信仙鹤也便飞回,口中衔了纪登的回信,大意与舜华所言相同,南绮拍手欢喜道:“单大姊说,还怕你不信,这总是你纪师兄亲笔写的吧。”元儿也是欢喜非常,连说:“哪有不信之理?”二人在阶下一同遥叩,谢了师恩。由此每日同在一处练习,加紧用功,静候到日奉命下山不提。

且说元儿和南绮在长春仙府努力练剑,闲来时便往后山顶上观星群出现,饮露餐花,戏泉斗果。加以情深患难,无嫌无猜,其乐真有胜于画眉,连日月全都忘却。只等到了时日,舜华回山,便即起行往青城去向纪登拜辞请命。

光阴易过,不觉过了一月,舜华仍是信音沓无。二人也不知到了日期,只是悬念而已。这日元儿与南绮练完了剑,觉出已能运用纯熟,随意所之,甚是心喜,并肩携手,正在山亭闲话。南绮忽然一眼望到谷口外光华乱闪,喊声:“有人!”便飞身出去。元儿跟着,飞往谷口外一看,正是陶钧,已为封谷烟云围着,一道剑光护住全身,似电驰星飞一般乱闪乱窜。元儿忙喊:“南绮,快快收法,陶师兄来了。”南绮连忙收了法术。陶钧也将剑光收去,与二人相见,元儿引见过了南绮,便即拉了陶钧的手一同入内。到了山亭落座,南绮便去搬了酒果出来,殷勤相劝。

陶钧笑对元儿道:“你还没成仙,就在这洞天福地享受清福。本门连师叔那一面算起,同门许多师兄弟,谁能比得上你?你真是第一个福人了。”元儿笑答道:“日前听舜华姊姊说,她在中途与师兄相遇,说师兄同一位姓魏的道友往青螺峪去访友,为秦紫玲师姊约往岷山除妖。今日到此,可是从青螺峪回转么?”

陶钧道:“你真是在做梦呢,今天都是几时了,我还刚从青螺峪回来?我自和秦师姊岷山除了毒蛇,秦、廉二位各得了一样宝物,便分了手。我和魏师兄径往青螺峪,见了凌师伯,交还九天元阳尺,只住了一日,便即回山。那害你的妖人已打听出来,正是你的表兄甄济和一个同党,因各已受重伤,也未再敢往青城窥伺。我和纪师兄在山中候了一月,你一直未归。今晨接到着师父从峨眉来的飞剑传书,着你与师弟妹即日下山。先回青城,读了恩师法渝,辞别纪师兄后,先往滇黔一带行道。师叔门下还有几位师弟,也在那里办一件事,见面自知。静等明年奉了师父法谕,那时方可回山,随了师父同赴妖人之约。纪师兄说你今日必归。我因你无音信,恐忘了日期,误了师父之命,特地赶来,催你回去,就便观光长春仙景。不料你果然还没准备起行,我如不来,岂不误却?”

元儿闻言,惶恐道:“我们因与舜华姊姊约定,等她归来,便是行期;这里昼夜常明,也不知日月,所以忘却。既有师命,我们就即刻回转青城吧。”甫绮笑道:“师父有命,自然应该就走,这家交给谁呢?大姊真气人,一出去,便不想回来。为今之计,只好我把谷口封锁,由它自去吧。”

言还未了,忽见一片彩云从谷口飞来,落下两个女子:一个正是舜华;一个穿着全身红衣,背插双剑,身容美秀,英姿飒爽,却不认得。舜华分别见礼。又给引见道:“这便是日前所说的那位廉红药姊姊。我昨日见已到了月终,正想赶回,紫玲姊姊偏邀我到青城山红菱瞪去,代餐霞大师办一件事。廉姊姊又要我绕道,伴往巫山神女峰去,取些应用东西,准备同我到此游玩。所以来迟了一步。”甫绮抢道:“大姊回来正好,我们已奉了朱真人之命,即日就要往青城山金鞭崖去拜别纪师兄,领命下山行道。陶师兄也是为此而来。如无甚事,我去后面取了应用法宝,就动身了。”舜华道:“我不久也要下山去寻紫玲姊姊,她已答应将我引进到玉清大师门下。邱氏夫妻事也办完,我已命他二人再隔半月来此,代我们看守门户。你们不可误了大事,只管先走吧。”南绮道:“这丫头回来,千万叫她把借我的那口剑给留下。”

说罢,匆匆飞回修道室内,将法宝藏入囊内,把其他应用之物也打了一个包裹,便飞回亭中。元儿听舜华说起归途曾往红菱蹬一行,猛想起方环、司明二人在彼。因舜华、红药俱和陶钧叙阔,不便插嘴询问;及至南绮取了宝物回转亭内,陶钧便催速行,始终也未得问。便和南绮随了陶钧,向舜华、红药作别,同驾剑光直往青城山飞去,这次飞行不比上次,元儿和南绮功力业已大进,凭凌大虚,迎着罡风前进,丝毫也不觉力乏寒冷,自是心喜非常。便是陶钩,见二人小小年纪,为时无多,居然练到这等地步,也是赞羡不置。

过有两三个时辰,落到金鞭崖上,纪登已含笑在观前相候,元儿忙和南绮上前叩拜。见礼之后,同入观中,纪登取出朱梅法谕,二人先遥遥叩祝了一番,然后起立恭聆训示。书上所说,前已表过。只元儿因离家日久,思念父母,此次下山,意欲先往环山堰去省亲二老。再往且退谷去拜见以前恩师铜冠叟、方母和方端、雷迅等人,然后起身入滇。间纪登可能允准。纪登道:“师父法偷,原命你五月夜前赶到云南省城,别的事可便宜行事。思亲归省,原是正理,只管先行前走,遇便我代你禀明师父便了。”元儿连声称谢。又由纪登给了数十粒灵丹,带在身旁,重与南绮向纪、陶二人辞别,出了观门,径往青城山麓环山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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