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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方格图案。
“嘿,凯斯!”她说,几乎没发出这些字的声音。“你在听吗?给你讲个故事……我曾经有个男朋友。你让我想起……”她转了个弯,环视了一下走廊。“他叫约翰尼。”
低矮的拱形走廊上排列着几十个博物馆展箱,一些陈旧的、前部是玻璃的棕色木头箱柜。它们靠在走廊墙边的转弯处显得非常难看,像是被搬进来,随意摆成一排,便被人忘却了似的。每隔十米,在暗淡的铜质固定物上,就挂着一盏带球形玻璃罩的白炽灯。地面不平,她一开始向前走,凯斯就注意到了地上乱扔着的上百块小地毯。有的地毯有六英寸厚,地毯很柔软,是手工织的羊毛拼缝织物。
莫莉根本没注意那些箱子和箱子里的东西,这令他非常气恼。他只好靠她那些毫无兴趣的扫视来满足自己,看到了一些瓷器、古老的武器,一个无法辨认原貌、装饰着生锈的钉子的东西,以及磨毛了的挂毯边缘……
“我的约翰尼,瞧,他很棒,是个真正精明的家伙!最初在门莫里街做存放器的生意。他的脑袋里面全是芯片,人们付钱给他,在他那儿藏匿数据。我碰到他的那个晚上,野寇崽在追杀他,他们雇我去杀他。最幸运的是,我帮他杀了野寇崽的人。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不仅密切而且很亲昵了,凯斯。”她的嘴唇几乎没动。他只是感觉到她说了这些话;他不需要听到她大声说出来。“我们安装了一台超导量子干涉器,所以能够读出他以前存放过的每一样东西的记录道,并且把它们全都转到磁带上,然后有选择性地对顾客进行敲诈,那些以前的顾客。我是收款人、打手、监督人。我真的很幸福!你曾幸福过吗,凯斯?他是我的。我们一起干,是搭档。我遇见他的时候,刚从那家操纵傀儡的公司出来还不到八周……”她打住了,拐了个急转弯又继续向前走,眼前出现了更多光滑的木头箱子,箱子两侧的颜色使他想起了蟑螂的翅膀。
“我们关系很密切,共同前进,好像没有人敢碰我们。我不会让他们碰的。我寻思着,野寇崽仍然想要约翰尼的命。因为我杀了他们的人,因为约翰尼激怒了他们。野寇崽,他们可能会采取很耐心的行动,老兄,他们可以等上很多年,给你一辈子的时间,为的是在找你算账时让你失去更多。像蜘蛛一样有耐心。禅宗蜘蛛。
“那时我不知道这点,即使知道,也觉得对我们毫无用处,就像当你年轻时,你会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我那时还年轻。接着他们来了,当时我们正在考虑,也许我们有足够的财富可以收手不干了,可以收拾行李,到欧洲去。我们都不知道去那儿干什么。但是我们正过着富足的日子,还有瑞士太空银行账号和一个装满小玩意儿和家具的安乐窝。这些足以消解你玩把戏的锐气。
“他们派来的第一个人很厉害,那反应能力你无法想象,他身上的植入物,足有十个一般打手拥有的那么多。可是第二个人,我说不清,他像个僧侣,克隆出来的,十足的杀手。他的脑子里只有死亡……”她的声音减弱了,走廊分开了,两个相似的楼梯井向下延伸。她选择了左边的楼梯井。
“有一次,我还是孩子,我们正蹲在一间空房里,是在哈得逊河下游。那些老鼠,老兄,很大,因为化学品进入了它们体内,长得跟我一样大。有一只老鼠整夜都在房间的地板下面乱抓。黎明的时候,有人把一个老人领了进来,他的脸颊上有缝口,眼睛通红,拿着一卷油污的皮革,是用来包金属工具以防止生锈的那种东西。他打开那卷东西,一支老式左轮手枪和三颗子弹露了出来。老人放进一颗子弹,然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们都退到了墙边。
“他来来回回地走,抱着双臂,低下头,就像已经忘记了那支枪。他倾听着老鼠的动静。我们都屏住呼吸。老人走一步,老鼠就动一下;老鼠动一下,他又走一步。就这样过了一小时,然后他好像想起了那支枪,把枪对着地板,咧嘴笑了笑,扣动扳机,然后裹好枪,走了。
“后来我爬下去。老鼠两只眼睛中间有一个洞。”她正盯着走廊上间隔距离相同的一个个密封门洞。“第二个人,那个来要约翰尼命的,就像那老人,但并不老,只是跟他一样,像他那样杀人。”走廊变宽了。大片华丽的地毯在一只巨大的枝形吊灯下起伏,吊灯上垂得最低的水晶饰片几乎要碰到地板了。莫莉走进大厅时,水晶发出叮当声。读出器上闪现着左边第三道门。
她向左转,绕开悬挂的水晶。“我只见过他一次,在我回住地的路上,他正好走出来。我们住在一个改建的工厂区,很多传感/网络的年轻人都住那儿。那地方很安全,我还安装了许多重型装置以确保万无一失。我知道约翰尼在那儿。可是那个小个子家伙,他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我,但一句话也没说。我们只对视了一眼,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普通的小个子家伙,普通的衣着,他一点也不狂妄,很谦恭。他看了看我,上了一辆三轮车。我什么都知道了,于是跑上楼。约翰尼正坐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微微张开嘴,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她前面那扇泰国柚木雕花门已经很旧,似乎是为了装进这低矮的门洞而被锯成了两半。一把原始的机械锁,锁面很干净,装在一条盘绕的龙下面。她跪下,从内袋里拿出一小卷裹得紧紧的黑色麂皮,选出一件像针一样细的撬锁工具。“从那以后我再没看中过任何人。”
她插进工具,默默地干着,轻轻地咬着下嘴唇。她好像只靠触摸;她的目光茫然,门只是模糊的浅黄色木头。凯斯听着宁静的大厅里偶尔传来吊灯发出的叮当声。蜡烛?迷魂光里的一切都不对劲。他记起了卡斯讲的那个关于城堡、池塘和百合花的故事以及那颗头颅背出的3简的那些矫饰的词句。一个不断发展壮大的地方。迷魂光有些淡淡的灰尘味,还有淡淡的香水味,就像个教堂。泰西埃—阿什普尔在哪儿呢?他曾预想这是一个像蜂巢那样忙而不乱、井然有序的场所,可是莫莉一个人也没看见。她的独白让他不安;她以前从来没有向他讲过这么多自己的事。除了她在那单间里讲的故事之外,她很少提到起她往昔的经历。
她闭上眼,凯斯感到而不是听到“咔哒”一声。这使他想起了那夜总会下面单间门上的磁性锁,那地方的一切都受人操纵。虽然他的芯片不对,门还是为他开了。那是温特穆特,它就像操纵微型飞机和机器人花匠一样地操纵着锁。夜总会的锁系统是自由之岸安全系统的一个子单元。而这里简单的机械锁给这个人工智能人出了个难题,这里需要的要么是某种专干单调无聊活儿的家伙,要么是一个真正的特工。
她睁开眼,把撬锁工具放进麂皮,仔细卷好揣进衣袋。“你有点像他,”她说。“恐怕你生来就是操作控制板的。想象得出你在千叶干些什么,因为你在任何地方都只能干这事。倒霉,就是这样,有时可以把你打入最底层。”她站起来,伸展了—下,抖抖身子。“你知道,我认为泰西埃—阿什普尔派去追杀吉米——那个偷头颅的家伙——的人一定跟野寇崽派去杀约翰尼的人一样厉害。”她从枪套里抽出箭弹枪,把枪管调成全自动状态。
她伸手开门时,那扇丑陋的门再次令凯斯吃惊。门本身并不丑,甚至还很美,至少曾经是一个美丽的整体的一部分;但它被锯开以适应入口处的方式却太糟了,甚至连形状也很别扭:在混凝土的光滑弧形上竟然安了扇长方形的门!他想,他们买来这些东西,试图把它们安放在合适的地方,但安在哪里都不合适。这道门就像那些难看的箱子和巨大的水晶树。他又想起了3简的文章,想象这些设备当初是怎样从通道中被拉上来去完成某项杰作的——一场早已在重现家族形象的努力中失去的梦。他想起了那个捣烂了的蜂巢、那些蠕动着的没有眼睛的东西……
莫莉抓住那雕刻的龙的一只前脚,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
房间又小又挤,还没壁柜大。灰色的金属工具柜靠在一堵弧形墙上。一盏灯自动亮了。她随手关上门,向排成行的柜锁走去。
左边第三只。视觉芯片发出脉冲信号,温特穆特控制了她的时间显示。下面第五只。可是她先打开了顶上的抽屉。抽屉像盘子一样浅,空的;第二只也是空的;第三只要深一些,装着些失去了光泽的锡珠和—件像人的指骨般的棕色物品。第四只抽屉里装着一本潮湿的用法文和日文写的过时的技术手册。在第五只抽屉里,在一件沉甸甸的真空服的装有钢板的宽口臂套后面,她找到了钥匙。这钥匙就像一枚失去了光泽的铜币,边上带有一个空心短管。她把钥匙拿在手上,慢慢转动,凯斯看到管子的内部排满了销子和凸缘。硬币的一面铸有“丘伯”字样,另一面则什么也没有。
“温特穆特告诉我,”她低声说,“多年来他是怎样采取伺机行动的策略的。那时他并没有真正的权力,但是,可以使用别墅的安全监护系统,这样就知道每样东西是放在哪里的,怎样移动的,以及它们的去向了。二十年前他看见有人丢了这把钥匙,于是成功地让另一个人把它放在这儿,然后杀了他——那个把钥匙带到这儿来的男孩。他才八岁。”她的白手指紧捏着钥匙。“这样就没有人能找到它了。”她在套装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段黑色尼龙绳,从“丘伯”上的圆洞穿过,打了个节。挂在脖子上。“他说,他们总是用一些过时的东西占他的便宜,都是些19世纪的东西。在那单间的屏幕上,他看上去很像芬恩。如果我不小心,还以为他真的是芬恩。”她的读出器上又闪现出时间,字母数字叠映在灰色的金属柜上。“他说如果他们成了当初他们打算成为的人,他可能早就离去了。但是结果并不是这样,他们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和3简一样,他们都是怪物。他就这么叫她,但是他谈起她时的那口气好像是喜欢她似的。”
她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手摸着枪套里的箭弹枪的方格
花纹枪柄。
凯斯转了回去。
邝级标记十一正在长大。
“南黑王,你认为这东西能行吗?”
“熊会在森林里胡扯吗?”一线通一按,他们便穿过移动的多彩层向上跳。
某种深色的东西在中国程序的中心形成。信息的密度破坏了矩阵的纤维,触发了无数入睡表象。模糊的万花筒似的图案从各个角度集中到了一个银黑色焦点上。凯斯看着那些儿时认为是邪恶和倒霉的标志沿着透明的平面滚出来:纳粹党党徽、骷髅、交叉的骨头、闪着蛇眼的骰子。如果他直接盯着那个焦点,就没有轮廓形成。向周围急速扫上十几眼后,他才看见一个鲨鱼样的东西,像黑曜岩闪着光。它侧面的黑色镜子反射出跟它周围矩阵毫无关系的远处微弱的光亮。
“那是螫针,”构念说。“等邝有力了,逼近泰西埃—阿什普尔的核心后,我们就冲进去。”
“对,黑兄。某种人工代用装置可以控制温特穆特的电路,但关键是对他的控制到底能达到何种程度!”他补充道。
“他,他,注意点,应该是它!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构念说。
“有个代码,一个字眼,他说。某个人得对着某一间屋子里的一台别致的终端说出这个字眼,我们只需对付冰后面等待我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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