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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瘸子常来对吧?”
“他啊?那要看有没有肥牛。”
二十四、情窦初开(1)
阳光飘浮在南街弯弯曲曲的公路上,两旁店铺的阴影粘染了一层蛋黄,变得暖融融的。梅晓丫牛皮哄哄地跟在邢勇后面,脸上显得很灿烂。梅晓丫灿烂的时候,眼神亮亮的,睫毛像毵毵的水澡在晶莹的瞳孔中映出清晰的倒影,额角、腮部和透明的鼻翼涂满了兴奋的红晕。经过菜市场时,梅晓丫买了筒子骨和黄豆。没走多远,她又停下来,说要退回去。
邢勇不解:“买都买了,干嘛要退呢?”
“我想起来了,上回的饺子被我倒掉了,你没吃过我包的饺子,我用筒子骨换点五花肉,给你补顿饺子吃。”
邢勇拗不过她,只好在路旁等。
梅晓丫拎着肉馅和芹菜出来时,眼睛喜成了一条缝。可走几步又停下来。
“你又想干什么?”
“不行,我再去割条腊肉,给你买瓶酒。”
“还喝酒哇!”邢勇苦着脸:“我现在一想起你喝酒,头都大。算了,就吃饺子,不喝酒。”
梅晓丫嗔怪道:“听清楚了,是给你买酒,我不喝——怎么你不想喝点,这么好的菜?那好,不买酒了。”
“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说是买酒只给我一个人喝,你不喝?”
“怎么啦,还需要我重复吗?你耳朵又不背。”
“买吧,只要你不往醉里喝,我巴不得有人陪呢!”
“得了吧,你就是想吃独食。”梅晓丫瞟了他一眼。
梅晓丫把馅端进屋里,屋里顿时腾起一股肉香味。邢勇凑过来,挽着袖口想帮忙,却被她挡回了:“去,去,玩你的车吧,今天让你吃现成的。”邢勇没有别的爱好,除了看电视,就是捣鼓那辆破车。电视前几天拍拍打打还有点扭曲的影儿,现在只剩一条线了。他围着她转了两圈,发现插不上手,撂下袖口,出去了。
梅晓丫今天心里特别畅快。女人心里要畅快了,比男人喝小酒打饱隔还要舒爽。女人很像下水道,里面堵了,会臭你一脸脏水,让你边都不敢靠。屋里没有盛饺子的竹屉,梅晓丫就把报纸铺到床上,再撒些面粉,将肥嘟嘟的饺子排着队摆上去。阳光像一只婴儿的手,嫩嫩的,薄薄的,暖暖的摩挲在她脸上。她抬头瞅瞅窗外,干枯的枝条湿润了,上面缀满了星星点点的胚芽,枝桠间的鸟窝里骚动嘈杂,雏鸟的声音隐约可闻。那一瞬间,梅晓丫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以前的日子,朱慧在床上伸着冗长的懒腰,满脑子装的都是拣金子的美事。邢勇呢?整天大大咧咧,他很在乎她,在乎她的心情、感觉和快乐,可他的手像是长满了茧子,什么都摸不准,反倒弄得她挺难受。今天他却让她撑了眼,他的魄力与她的想像合辙了,壅蔽心里数月之久的淤泥一下子疏通了,令她喜溢眉梢,畅快淋漓。梅晓丫不喜欢懦弱猥亵的男人,在她看来,男人嘛,就应该有个爷们相,站起来应该是棵树,而且是棵粗壮结实的大树,让人怎么靠都不担心。即便倒下来,也要把地砸个大窟窿。梅晓丫之所以回避了胡小鹏,倒不是他有多僚倒,而是他太怯懦了。一个人的处境是可以改变的,可一个人的情性却无法改变,至少不可能从根子上改变,就如植物,通过嫁接可以改良某些特征和品性,但若不创根断底的话,蓖麻变不成槐树。心境亮堂了,手脚也变得麻利,一会儿功夫,雪白肥胖的饺子列着方阵站满报纸。包完饺子,梅晓丫又赶着炒菜,腊肉蒜苗刚盛到碟里,她又后悔退掉了筒子骨,没有骨头在锅里滚动,气氛总是欠缺的。梅晓丫煮熟了饺子,盛了一盆汤,兑了些葱姜佐料,觉得欠缺被弥补了,这才撩开帘子喊邢勇。
院子里没人。只有几只蝴蝶贴着篱笆飞舞。摩托车在窗户下翘着头,几个油腻腻的零件散落在旁边。估计没有走远,不然他会骑车的。梅晓丫冲着厕所又喊了几声,还是没回应。她纳起闷来。去找他哥了?肯定是,平时有盒好烟都惦记着他哥,这么好的菜肴一准忘不了。梅晓丫心里挺不舒服,倒不因为邢宝刚,而是此刻,她特想跟邢勇单独在一块。两个多月来,她总是冲他发脾气,给他冷脸吃,这会儿正想弥补,有旁人在,多不好意思。梅晓丫用牙齿咬开酒瓶盖儿,那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仿佛又回到了天鹅镇上,在散植的竹叶中间,在谷糠焦糊的香气中,羊皮泉像一片淡黄色的光斑,静悄悄憩落在她的瞳孔里。梅晓丫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像喝了酒一样,她给邢勇的酒盅里斟满酒,又将瓶底的一点麻油全部倒进他的调料里。
邢勇抱着一大摞扑克走进来。看到就他一个人,梅晓丫的嘴角翘起来:“你到哪儿去啦?我还以为去找你哥呢!”
“他出差办案去了,我哪儿去找他啊?”邢勇瞅瞅自己的床上摆满了饺子,就走到梅晓丫的床边。
梅晓丫见他迟疑,便说:“就放我床上吧,我不说你——咦,你买这么多扑克干什么?”
“别问”,邢勇神秘地回答,“我今后还指望它呢!”他丢下扑克就端起了杯子。嘴却被梅晓丫捂住了。
“不行,先洗手。”
“你先让我闷一口,然后再洗手。”
“先洗手,再闷。”
邢勇一张嘴,咬住了梅晓丫的手指,梅晓丫抽手的瞬间,他把酒倒进了胃里,这才嘻嘻哈哈跑出去洗手。邢勇虽然平时不喝酒,也不馋酒,但他的酒量挺大,用他自己的话说,从来没被人撂倒过。梅晓丫正相反,几盅酒下肚,心便突突跳起来,脸烧得像一团火。可与邢勇住到一起后,她却顿顿端着一只杯子,喝的都是烈酒。
邢勇洗完手坐到桌前,他惊诧道:“你怎么不喝?”
梅晓丫回答,“我不喝,我不是说了么,是给你买的,我一口都不喝,看着你喝。”
邢勇劝道:“何必那么较真?只要不是朝醉里喝,我倒是喜欢你喝一点。”他边说边取下一只酒盅。
梅晓丫拦住他:“你别倒,倒了我也不喝,我总不能让自己说出的话像块糖吧,在嘴里含一会就化光了。”
邢勇没有理睬她,执拗地把酒倒上:“要是你说的话真能变成糖就好啦,你什么都不用干了,光说话。我呢,找个门面开糖果店——喝吧,今天我让你喝,你不喝,我一个人喝什么劲啊!”
梅晓丫笑道:“这就怪事了,平时我喝酒你不让,说是什么浇愁酒,一喝就醉。今儿我不喝,你反倒逼着我喝。”
“今天你不是高兴吗?酒就是一团火,遇到高兴的事浇一杯,这高兴的事就能在心里烧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高兴?”
“说啥话呢?我俩一起过这么久了,你一撂蹶子,我就知道要发什么火!”
梅晓丫滴酒未沾,脸却“腾地”红起来。没错,他与眼前这个男人同居一室已有两个多月了。这事别说在家乡,就算在天鹅镇她也不敢想的。而现在他们俨然一对小夫妻生活在一起。她记忆里的那盏煤油灯亮起来了,那是她从殡仪馆出来,坐在他的摩托车上……当时她满脑子装的都是复仇,她的头发都被这股烈焰烧着了——所以,当邢勇提出到他那里时,她几乎不加思索同意了。她不可能再回到出租屋里,朱慧本来就像一座坟茔把她埋在里面,如果继续留在那里,她也会变成一具尸体的。她也没有钱找房子,来到县城后, 除了田婶他们送来的份子钱,她没挣到一分钱。在天鹅镇那种连车票都买不起的尴尬再一次箍住了她的手脚。幸亏邢勇是正人君子,否则她就惨到家了,当时她已经崩溃了,像一间四面透风,骨架坍塌的土坯房。她不知道自己怎样上他床的,到了半夜她清醒过来,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她捂住嘴巴,生怕惊醒了他,可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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