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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滚滚,一路疾行,这一天,车行至一座山前,传信指着山脚下的一个村庄说:“久弟,这就是咱村。”传久让他停车,下车远眺:十几栋干打垒的土房,还有更多的窑洞,树木还算茂密,村前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着,一座石桥横跨其上,一条弯弯曲曲的路通向村里,炊烟在村庄上袅袅升起,隐隐约约传来清脆婉转的鸟鸣和鸡啼犬吠,还有母亲拉着长音叫孩子回家的声音,让人感到是那么的恬静,那么的舒适,那么的自然。
传久没有上车,而是迈开双腿,向着他的村庄、他的亲人、他的家奔去。进了村,让村里的人认了出来,纷纷打招呼,哥俩也与之聊了几句。先到爷爷、奶奶那去磕头、请安,站直身体,听爷爷的教训几句,奶奶拉着传久的手,唠唠叨叨,问长问短的,爷爷瞪了她一眼说:“你怎么这么啰嗦,还不放手,让孩子家去。”奶奶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
一出门,传久就看见玉杏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候着。传久上前抱过儿子,在他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说:“儿子,想你爹没?”已经半岁多了的晓白在他爹的怀里大哭起来,使劲地挣扎着。玉杏抱过孩子,笑着说:“看吧,你儿子都不认你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传久伸手要帮玉杏擦眼泪,让玉杏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向外走去,传久有些尴尬地跟在后面。
传信大声叫道:“弟,这些东西?”传久又去拎着箱子,跟着玉杏回到自己还没到过的家。
传久的家是一孔窑洞,离爷爷家不到二十米。里面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倒也显得干净、整洁。进了门,玉杏把晓白放在炕上,扑上来,抱着传久,眼泪哗哗地流。传久抱住玉杏,不停的说:“对不起,媳妇。辛苦了,媳妇。”过了好一会,玉杏才止住眼泪,摸着传久的衣服说:“弟,把你的衣服都弄湿啦。”
传久摸着玉杏的头,说:“没事,晾一下就行了。不许给我洗喽,我要带着我媳妇的眼泪回去。”玉杏“扑哧”地一下笑了,扑上来连哭带笑,连抓带挠的。小俩口正闹着,听到旁边“哈”的一声,扭头一看,是晓白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们呢。玉杏害羞啦,抱起晓白,扭过头来说:“都怨你”。传久也只好说:“是,是,是,都怨我”。打开箱子,刘家母女送了小晓白不少的衣服和奶粉,还有给玉杏的一些衣料。
在爷爷家吃过晚饭,闲聊了一会,传久把玉杏母子送回去,又返回爷爷家。六哥传智在门口等着,哥俩说了些什么,传久的脸色有些发冷。等族老们都来了,传久把河北、山东、上海的时局,村里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族老们都是沉默不语。当传久说起已经招收了一百多人,也算是拉起了一支队伍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那都是村里的粮食,你有什么资格拿去给外人?”
传久转过头,对着开口说话的那一位笑笑说:“七爷爷,让人家给咱看家护院,连饭都不给吃,谁干哪?”七爷爷蛮横地说:“那几十万斤粮食是咱村里的公有财产,是全村人的,你一个小辈没资格用来做人情。又没有谁让你出这个头、露这个脸,是你自个要逞这个能,你不是很有钱嘛,你自个招募的人马,你自个掏腰包就是了。”
传久看着那狰狞的面孔,听到这无耻的语言,火一下子就上来啦,说:“七爷爷,这些粮食是村里的,是村里用钱买来的。可这村里的钱是哪来的?是我带着兄弟们拼命、流血弄来的。就连搬到这,买地、建房、买粮食才是我出的钱。你除了坐在家里领头吵着要分钱,还为村里做过什么事?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七爷爷恼羞成怒,指着传久说不出话来,扭头冲着爷爷说:“洪德哥,一个小辈就敢这样和长辈说话,你可谓教导有方,你们家真是好家教啊。”
传久冷笑一声,说:“七爷爷,我们家的家教不劳您操心,至少我们家还没出过在外面招灾惹祸,更没有和外人勾结,图谋本村财产的混蛋。”七爷爷一听脸色大变,指着传久恶狠狠地说:“谁在外面招灾惹祸,和外人勾结,图谋本村财产的?你讲话可得有证据。”传久扬声叫道:“当然有,没谱的话我这当小辈也不敢乱说不是。这事我本来不想提的,这是你逼我说的。六哥,把人给请进来吧。”
门帘一挑,进来三个人,传久站起来叫道:“功荣叔,功华叔。”章功华是传兴的爸爸,在章庄武功虽然不是最高的,但身手绝对是最敏捷的人。章功华说:“自从上次村里出了事,传久就让我们哥俩多盯着点七叔,一个来月时间一直没动静,直到定下要走啦,一天夜里,我看见七叔家老二,二更天偷偷地溜出村,就跟了上去。一直到镇公所,见他扔了样东西进去,我翻墙进去把这个拿回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七爷爷一看见信封,就从炕上直扑过来要抢,被传久上前一脚踢翻,踩在脚下。扭头对传智说:“六哥,你带人去把七爷爷全家都带到这来。”传智没动,只是用眼睛看着爷爷,爷爷一边拿信,一边说:“快去,快去。”不一会人都带到,信的内容大家也知道了,大意是:江洋大盗章传久,近年流窜青岛、天津等地,作案无数。窝赃犯章洪德,原本家中赤贫,现却藏有金条数十,现金数万。村中所有长者,均属通同分赃,知情不报。请官府速速捉拿。落款是章洪升。
族老们大哗,各个痛责其不知廉耻,不顾亲情,七爷爷一家人反唇相讥,破口大骂,吵作一团。功全骂得最狠,最刻毒,传久也只是在旁边听着,不过章洪文八岁的孙子说的一句话,引起了传久的警惕,掏出手枪,说:“六哥,听什么呢?叫人拿绳子来,把他们全捆上。”全部捆好之后,章洪升骂道:“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小王八蛋,你想怎么着?”
传久说:“刚才传茂弟弟说的一句话,惊醒了我。他说:‘把你们都抓走啦,所有的东西就都是我们的’,他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话他肯定想不出来,应该是你们爷几个商议时他听到的。人心不足啊。为了自己的贪心,要害村里人的性命,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血亲啊,真是丧心病狂。”传久带着人在外面拼死拼活地弄钱,不就是为了改善父老的生活吗?施恩可以不图回报,可不代表他能容忍恩将仇报。
转头对传智说:“六哥,把他们拖出去。”对爷爷说:“您们是族老,议议该怎么处理此事。”可这时众族老却都不讲话了。见此情此景,爷爷只好问:“传久,你说说该怎么办?”传久说:“对待这种白眼狼,只有一个字:杀。上次虎哥那帮人,就是功全叔和癞子一起招来的。那回如果他们成功,村里要死多少人?”爷爷问:“那杀哪个?”
“灭门”传久冷酷地说:“他们能做一次,就能干二回,我宁愿一家哭,不想全村哭,正好压一压村里好逸恶劳、坐吃山空的邪气,孔圣人都说啦:‘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们下不了决心,我来做这个仇人。”
长辈们惊异看着传久,一言不发,眼神中带着畏惧。爷爷瞪着双眼,对着传久看了好久,说:“那可是你一个祖爷爷传下来的骨血,有必要下这么狠的手么?”
传久恨声道:“您把他当兄弟、当亲人了,可他却要害死全村的人。”爷爷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说:“就不能只诛首恶,不计其余么?”传久问道:“谁是首恶?其余又该如何处理?即使赶出村子,这可是杀父之仇,谁又能保证他不告官,不报复?”爷爷寻思了半天,看看低头不语的各个族老,叹了口气说:“我老了,好多事看不明白啦。以后村里的事,就由你们年轻人做主吧。”
让传智召集全村人开会,当众宣布了章洪文、章功全、章功利父子三人的罪行,为一己私利,企图聚公产为私有,不惜以告密的方式诬蔑众血亲,实属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家属知情不报同罪。传智命令护庄队员上前执法,传久看到有几个队员手中的枪直抖,就皱起眉头,指给传智看。枪响之后,传智命令那几个人上前补枪,还要挖坑掩埋尸体。
传久回到家里,见玉杏的小脸发白,将晓白搂得紧紧地坐在墙角,就知道是吓着啦,也是伤着心啦。劝说了好一阵,玉杏才幽幽地说道:“七爷爷怎么会这样啊?平时觉得挺不错的。”传久笑道:“就是一个字,贪。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人与人之间会打架,肯定是因为有利益冲突,而国与国之间,一旦有利益冲突,就会打仗,一样的道理。”
铺好被褥,将已经睡着了的晓白安顿好,便搂着玉杏和她聊天,听她讲这半年村子里发生的事情,道家长里短,说孩子的成长和变化,传久也和玉杏说了这半年的一些趣事,讲了些笑话,让她放松心情,逗她开心。慢慢地玉杏把心情放开了,脸色恢复了红润,不知怎么慢慢地又变得鲜红欲滴,最后月亮都躲到云彩里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传久挺忙的,拜见了各位长辈,在爷爷的支持下,由各家各户推荐了一帮中青年人,重新组成了村公所,传智当选为村长。大家一致表达了对护庄队的不满,认为他们没再起到保卫家园的作用,白浪费了村里人的粮食,决定以从县保安团回来的那十几个人为主,成立新的保安队,功顺叔为队长。族老们自动成为监察员,有权对村里的一切事宜过问。
在姥爷家,传久受到严厉的训斥。姥爷认为:传久太暴虐,应该给人悔过自新的机会,而不是一杀了之。传久也进行了申辩:古人云:受人之恩,虽深不报,怨则浅亦报之;闻人之恶,虽隐不疑,善则显亦疑之。此刻之极,薄之尤也。对待这种危害到家中父老的白眼狼,只有一个字:杀。一、治乱世当然要用重典。不用霹雳手段,怎显菩萨心肠。二、要防微杜渐。现在村里算是原始共产主义,为了打消某些人的贪念,必须要采用某些强制手段,三、为什么要斩草除根?传久打了个比方:我把您给干掉了,大舅、小舅会怎么干?当然要杀了我为父报仇。如果杀不了我,大舅、小舅会怎么干?就会对我的家人侍机下手,这样的后果我承担不起。一场争论下来,姥爷、外孙谁也没说服谁,不是姥姥和大舅打圆场,差点弄得不欢而散。
传久也发现好多村里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的,态度也是敬而远之,感觉很压抑,也就不登门拜访了。不过村里的年青人,特别是那些半大小子们,有好多对传久倒是很支持,甚至是崇拜。传久与传智商量了一下,让原‘迅狼’小队的二个老队员章传宏、江满仓和那几个小队员,把这帮小子们组织起来,训练他们,让他们成为护庄队的后备力量。
在传智的陪同下,看了山坳里的养鸡场里数百只鸡,大大小小十几个洞里堆得满满的粮食,得知已经收藏了各种粮食近二十万斤,足够全村人不耕不种吃三年时,才彻底放心。并提出建议:不光要贮存粮食。还要多贮存一些肉、蛋类,油、盐、糖等生活必需品,战争已经开始,物资只有越来越匮乏的。传智拿着传久给的几万法币,派出人手到各城镇大肆采购,传久看到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进仓库,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些粮油,至少乡亲们这几年要少吃不少的苦。看小说,630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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