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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吗?”
“马上,马上[3],”他温和地嘲弄道,“妈妈在等着呢。记得吗?”
“是,是[4],妈妈。”
约塞连让那姑娘拽着他,在罗马美妙的春夜里走了将近一英里,来到一个混乱不堪的公共汽车站,那里喇叭声此起彼伏,红黄色交通灯眼花缭乱,公共汽车司机们的咆哮声、谩骂声不绝于耳。那些胡子拉碴的司机把不堪入耳、令人发指的咒骂劈头盖脸地泼向对方,泼向他们的乘客和因随意溜达而堵塞了他们去路的一群群行人。这些行人起先并不理会,直到被公共汽车撞上了,才开始破口大骂回敬他们。露西安娜上了一辆绿色的小型汽车就不见了,于是约塞连以最快的速度一路赶回那家卡巴莱餐馆,去找那个敞着橘黄色绸衫、双眼矇眬、一头退色金发的姑娘。她似乎迷上了阿费,而他一边跑,一边热切地祈祷她有一个肉感的姨妈,或者有一个肉感的女友、姐妹、表姐妹,或妈妈,只要跟她一样淫荡、一样堕落就好。她本来是正对约塞连胃口的,这个放荡、粗鄙、俗气、缺乏道德、撩人欲望的妓女,是他几个月来一直在渴望和崇拜的。她是个真正的尤物。她喝酒自己付账,有一辆汽车、一套公寓,还有一枚橙红色贝雕戒指,上面精细地雕刻着一对裸体躺在岩石上的少男少女,这让饿鬼乔彻底昏了头。饿鬼乔喘着粗气,立刻欢跳起来,脚使劲刨着地板,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卑躬屈膝地想把戒指弄到手。但是女孩不肯把戒指卖给他,尽管他的出价是他们口袋里所有的钱,再加上他那架精密的黑色相机。她对钱或者相机不感兴趣。她对通奸感兴趣。
约塞连赶到那儿时,她已经走了。他们全都走了,于是他只得走出来,愁闷、沮丧地挪着步子,穿过一条条暗黑的、渐渐空旷的街道。约塞连独处时并不经常感到孤独,可是现在出于对阿费强烈的嫉妒,他很孤独。他知道,此时此刻阿费正在跟那个恰好对自己胃口的姑娘上床,而且只要阿费愿意,他还随时可以跟那两个苗条、美貌的贵妇之中的任意一个或者两个一起胡搞。这两个女人——长着两片湿润、不安的红唇而美丽富有的黑头发伯爵夫人和她的美丽富有的黑头发儿媳——都住在楼上的公寓里,而只要约塞连有性幻想,她们就能让他的性幻想结出果子。回军官公寓的路上,约塞连疯狂地爱上了所有这些女人,爱上了露西安娜,爱上了那个敞开绸衫、淫荡而如醉如痴的姑娘,爱上了美丽富有的伯爵夫人和她的美丽富有的儿媳,她们可是从来不肯让他碰一下的,甚至调一下情都不行。她们小猫似的溺爱内特利,被动地服从阿费,却把约塞连看作疯子,每当他提出下流要求,或者她们从楼梯上经过而他想来抚摸时,她们总是厌恶、轻蔑地从他身旁躲开。她们都是超级尤物,舌头和嘴巴是那么柔软,那么伶俐,那么尖刻,就像两颗圆溜溜温热的糖李,有一点甜、一点黏,还有一点臭。她们都有格调;约塞连并不肯定格调为何物,但他知道她们有而他没有,而且知道她们也明白这一点。他一边走着,一边想象她们紧贴着苗条的女性身体而穿的内衣式样,轻薄、柔滑、贴肉,墨黑色或者散发着柔和光泽的深粉红色,镶有花边,充满娇嫩肌肤撩人的气息,她们蓝白色的乳房那儿溢出浴盐的香味,这香味变成一个越来越大的云团,飘浮在头顶上空。他又一次希望自己处在阿费的位置上,正跟一个醉酒妓女淫猥、野蛮、快活地干着那事。这妓女对他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也绝对不会再想起他。
没想到约塞连回到公寓的时候,阿费早就回来了。约塞连张口结舌地盯着阿费,那种掺着烦扰的惊愕,恰如同一天上午在博洛尼亚上空阿费恶毒、神秘、死活不走地赖在机头带给约塞连的苦恼。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问。
“是啊,问他!”饿鬼乔愤愤然叫道,“让他告诉你他在这儿做什么!”
小桑普森装模作样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吟,用拇指和食指做成手枪的样子,对着自己的脑袋。赫普尔嘴里鼓鼓地嚼着一大块泡泡糖,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他十五岁的娃娃脸显得稚嫩而茫然。阿费悠悠然朝掌心磕打着他的烟斗,一边摇摆着肥胖的身体自我欣赏地来回踱步,显然对他造成的混乱很是得意。
“难道你没有跟那个女孩一起回家?”约塞连问他。
“噢,当然,我跟她一起回去了,”阿费答道,“你不至于觉得我会让她一个人摸着回家吧?”
“她没让你陪她?”
“哦,她是要我陪她了,没错。”阿费咯咯一笑,“你用不着替老伙计阿费操心。但是我不会因为她多喝了点,就去占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的便宜。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谁说是占她便宜?”约塞连惊异地骂道,“她一心想找个人上床。她一个晚上说来说去也就这事。”
“那是因为她有点糊涂了,”阿费解释说,“但是我说了她几句,她就清醒多了。”
“你这个杂种!”约塞连叫喊起来,随后挨着小桑普森疲惫地瘫坐在长沙发上,“你既然不想要她,那为什么不把她让给我们中的一个呢?”
“看出来了吧?”饿鬼乔说,“他有点不大正常。”
约塞连点点头,好奇地望着阿费。“阿费,跟我说说。你是不是从来不搞女人?”
阿费给逗乐了,自负地呵呵一笑。“噢,我当然搞她们。别为我操心。但我从不搞正经姑娘。我知道哪类女人可以搞,哪类不可以搞,而我从不搞正经姑娘。这姑娘是个可爱的孩子。你看得出来,她家很有钱。嗨,我甚至让她把那枚戒指从车窗直接扔掉了。”
饿鬼乔心疼得一声尖叫,蹦得老高。“你干了些什么?”他惊叫道,“你干了些什么?”他开始双拳齐上,使劲捶打阿费的肩膀和手臂,几乎淌下泪来。“我真该为这件事把你宰了,你这龌龊的杂种。他罪孽深重,就是如此,他真是坏了心眼,不是吗?他是不是坏了心眼?”
“坏透了。”约塞连同意道。
“你们这些家伙在说什么?”阿费有些不解地问道,他用浑圆的肩膀构成缓冲隔离垫,将脸保护性地缩在里面。“哎,行了,乔,”他有点不自在地笑着央求道,“别打我了,行不?”
可是饿鬼乔就是不肯住手,最后还是约塞连把他扯开,朝他的房间推过去才算了事。约塞连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房间,脱掉衣服就睡觉去了。转眼间到了早上,有人正在摇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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