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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第1页）

&esp;&esp;可惜裴谨在此时调转了话锋，“讨论完时政了？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么？”

&esp;&esp;仝则满眼茫然，“什么问题？”

&esp;&esp;裴谨蓦然蹙眉，心口猛地一沉，在刹那间失去了来时的兴味。

&esp;&esp;那问题如同鸡肋，依他的性子，原本绝不肯再问一回。偏巧今夜不一样，他忽然没来由地执拗起来，就是想听到一个答案，哪怕结果并非心中所愿。

&esp;&esp;“你想我么？”裴谨深深看着仝则，淡淡发问。

&esp;&esp;仝则一怔，此时此刻，心底好容易才压下去的疑惑如同春日青草，倏地一下，蓬蓬勃勃露出了头，眨眼间，泛滥出接天连碧般的壮阔。

&esp;&esp;“我在吊唁朋友，没有心情，也没有多余空闲想别的。”

&esp;&esp;冷漠的语调，配合着冷漠的表情。

&esp;&esp;裴谨凝视他，渐渐发觉那些胡茬不再如记忆中那般可爱。变得生硬、锐利而凛冽。原来仝则不单单会散发阳光般的温暖，时而也会像窗外秋风秋雨一般，兜头兜面，打湿你所有的希冀与热切。

&esp;&esp;仝则却是别具心肠，一径探问道，“你不是都知道，那么对他如何过世，何时过世，还有过世的原因，应该也一清二楚了吧？”

&esp;&esp;裴谨脸色微变，反问道，“你想听我说什么？容我提醒一句，我要负责你的安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有人事无巨细报与我，这一点，你从

&esp;&esp;这一回，仝则没能鼓起勇气再追出去。

&esp;&esp;只为他心里，也有道过不去的坎儿——要说他的错处，的确是不够信任。然而裴谨又是什么态度？故意冷嘲热讽，满不在乎，难道就不可恨么？

&esp;&esp;不过仗着最后那点神伤，让人一下子觉得揪心难忍罢了。

&esp;&esp;理智地去想，仝则其实能明白裴谨不把谢彦文看在眼里的事实，肯说一句节哀，已算仁至义尽。只是他的火气正无处发泄，裴谨又赶巧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

&esp;&esp;眼下最困惑的，是他到底有没有冤枉裴谨。偏偏这个问题，没法从对方身上得到答案，那人太骄傲了，就算真受了委屈，也绝对不屑做出任何解释。

&esp;&esp;站起身，仝则趴在窗户边向外看去，眼见着裴谨正稳步走进雨中，身上衣服显然湿了，登车前他顺手脱了下来，赫然露出满身的素白。

&esp;&esp;毫无防备地，心口被那抹苍白，狠狠地撞了一下！

&esp;&esp;怎么全然忘了，此刻人家府上也正有丧事。

&esp;&esp;裴谨的亲哥哥过世了，回想方才，他别说一句安慰的话，就连提一提、问一问都没有，论冷漠无情，他根本不亚于裴谨，甚至犹有过之。

&esp;&esp;实在是……是有些过分了！

&esp;&esp;仝则登时懊悔不迭，下意识捂住微微发颤的嘴唇，结果闻见了一手的烟味，刹那间，心里又涌起一阵阵的兵荒马乱。

&esp;&esp;百转千回的当口，车子业已走远，现在再追是万万来不及了。仝则宽慰自己，好歹先熬过这一晚，明朝起床再做打算。

&esp;&esp;隔日他却又生出了情怯，整个人浑浑噩噩，一上午过去将将只做得一件冬装。午后饭罢，却不意在后门处，捡到了孤身一人的裴熠。

&esp;&esp;裴熠孝服未除，显见是偷摸跑出来的，旨在前来祭拜谢彦文。

&esp;&esp;拈香行礼，少年人的眼眶里分明有泪水在打转，他仰起头，死命不让那泪水落下来。

&esp;&esp;“男儿有泪不轻弹，是三叔说的。”裴熠声音哽咽，“我长大了，三叔说，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

&esp;&esp;仝则很想问，你三叔有没有告诉你，这句话还有后一半——那应该是，只因未到伤心处。

&esp;&esp;“我偷偷跑出来的，也知道家里人不让我再见他。可他人不在了，总可以来上柱香吧。短短几天，我没了父亲，也没了朋友。”少年的话满含酸楚，对着那灵位长长嗟叹，“小谢哥哥，你如何把那些人得罪的那么彻底！”

&esp;&esp;仝则听着，立时警觉起来，“这话什么意思？”

&esp;&esp;裴熠转过头道，“这些日子母亲伤心难过一病不起，那天我刚好去厨房为她取药。听见祖母房里的蕊初在和李明修说话。要等小谢哥哥离开京都，找人解决了他。我当时吓了一跳，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便听蕊初又说，三叔放话不教府里人揪着这事不饶，所以最好不要惹出麻烦，她逼着李明修想一个神鬼不知的办法。没成想，过了两天就听见了小谢哥哥过世的消息，幸好没和我家里人扯上什么关系，不然，我真连拜祭他都觉得没脸了。”

&esp;&esp;他说完，因惭愧而深深垂首下去，便没留意自己每说一句，仝则的脸色便沉下去一分。

&esp;&esp;转眼间，那一颗心仿佛已坠进了漆黑冰冷的深海里。

&esp;&esp;弄明白自己冤枉了裴谨，愧疚感如潮水汹涌。就连面对裴熠这样一个半大少年，仝则都只觉得无言以对。

&esp;&esp;隔了好久，他调整情绪，拍拍裴熠的肩，“人都去了，恩怨已了，便祝愿他一路走好吧。你呢？最近好么？”

&esp;&esp;裴熠点点头，眼神渐次坚定沉静下来。

&esp;&esp;仝则看着，恍惚觉得他这神情像是在模仿什么人，继而便想起，他是在模仿裴谨。

&esp;&esp;“虽然父亲不在了，可我也算是有心理准备。其实，我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真的，自我记事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三叔在陪我。”裴熠收敛哀伤，缓缓说着，“虽然他经常很忙，可只要在家，就会陪我聊天吃饭，问我功课。三叔对人严格是不假，可从来不会罚我打我，连骂我都不会的。骑马打猎，还有枪法，也都是三叔手把手教会我的。对了，他今早还悄悄对我说，让我可以私底下和你交流洋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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