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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1页）

&esp;&esp;——裴让的一生止于病榻，京都并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传闻，连叙述生平的只字片语都甚少，倘若不是因为有个名震朝野的胞弟，又有几个人能想起来祭奠他？

&esp;&esp;二奶奶许氏据说“悲恸”过度，早已不能见人。太太薛氏主持大局，因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贯尊贵矜持的妇人，乍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

&esp;&esp;在旁人看来，薛氏此时最在意的，或许应该是给她带来无限尊荣的小儿子。可惜人心不是天平，并不会在每时每刻都能合理稳妥，不偏不倚。

&esp;&esp;补偿长子的心愿到底没能实现，薛氏的伤痛被无限放大着，恨不得抓住每个相关的人，对逝者进行道义和心理上虚空的赔偿。

&esp;&esp;而这个人，首当其冲便只能是裴谨。

&esp;&esp;生而健康，强壮有力。在薛氏的意识里，这不啻为裴谨的原罪。每每看到他，她便会控制不住地想到一生都缠绵病榻的长子，那是她

&esp;&esp;仝则在穷极无聊中，慢慢卷好一支烟。点上火，斜靠在窗户前，对着绵绵细雨开始吞云吐雾。

&esp;&esp;虽然身心俱疲，无奈疏无困意，不知不觉抽完了三支，却依然没能把自己给抽晕。

&esp;&esp;屋子里烟气缭绕的，游恒进来时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要把自己点了，追随谢彦文一道驾鹤西去。

&esp;&esp;“你那肺管子还要不要了？”游恒怒吼，抢上来夺过险些烧到手指的烟头，一把丢到窗外，“让我买烟丝，就是打算不要命的抽？我说你这人，就不能养成点好的生活习惯？”

&esp;&esp;仝则对他的絮叨很木然，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回身坐在了圈椅上。

&esp;&esp;这便有点怪了，要在平常，游恒说一句，他怎么也得回上句，那逗闷子的散德行劲头，每回都能惹得游恒一阵牙痒痒。

&esp;&esp;可现在他人好像被抽去了筋骨，整个人散架了，虽然眼神依旧清亮，魂儿却明显不在壳子里头。

&esp;&esp;游恒看得心下一紧，期期艾艾地劝道，“哀伤总得有个限度，谢兄这辈子运道不好，与其苦哈哈的活着，倒不如投个好胎，没准还能赶上好日子。既然是朋友嘛，他肯定也不想看着你难过。”

&esp;&esp;仝则恍若未闻，靠在椅背上兀自发愣。实则脑子一直在转，并非他想转，实在是想停也停不下来。

&esp;&esp;这些天他反复思量前因后果，起初会自责没能及时发现端倪，后来又会把自己假象成为谢彦文，猜测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决绝。

&esp;&esp;答案当然无解，因为他始终做不到为了“爱情”或是为了被辜负，就自绝于万丈红尘，他缺乏这种勇气。

&esp;&esp;但渐渐地，事情的经过还是让他起了疑心。

&esp;&esp;皆因李明修来的太是时候，说是看看他有何需要，这理由乍听堂皇，其实根本是多此一举。

&esp;&esp;——反倒更像是专为来传递某些信息。

&esp;&esp;他回忆那日在花树下，自己背对着房门，李明修则面朝房门，完全可以看见谁从屋子里走出来。谈话过程中，李明修时而低头喝酒，但余光还是能瞟到门口。明知道谢彦文站在那里，还要把话题引到那个“真相”中去，他究竟意欲何为？

&esp;&esp;还有一则不能忽略的信息，裴家二爷裴让病危，不日便可能会辞世。

&esp;&esp;在整件事情中，裴让无疑是真正的受害者。如果他好端端活着，裴家或许会放过谢彦文；但形势突变，裴家再想起“罪魁祸首”，是否还能让他继续逍遥？

&esp;&esp;而裴谨呢，曾应承过放谢彦文生路，所以断然不会明着下手。然则杀人诛心，这一招却是既保险又实用的。

&esp;&esp;至此，仝则也告诫过自己，不可脑补太多！只是一切充满了巧合，耳边犹是不断响起裴谨当日的冷冷言辞——谢彦文不能留。

&esp;&esp;越想越是烦躁，待要再卷一根烟时，游恒已劈手将烟丝全抢了过去。

&esp;&esp;“有完没完，差不多得了！明天还开门做生意呢，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还记不记得！”

&esp;&esp;多管闲事，真他娘的聒噪！仝则带着满腔邪火睨他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

&esp;&esp;好在他一向克制，心里清楚游恒与此事无关，自然不能由着性子乱发泄情绪。

&esp;&esp;游恒也适时地放软了声气儿，“早点睡吧，眼下裴府也在治丧，少保最近是千头万绪的，你好歹懂事点，别再给他惹麻烦了。”

&esp;&esp;仝则漠然听着这话，心头一时暗涌，更加深了他的某些猜测。

&esp;&esp;院子里忽然脚步声，原本走路轻捷的人，因踩着一地雨水，不由也带出一点轻微地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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