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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清楚他的这一特点的。看来,懂不懂道理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也难怪,这个社会是一个充满欲望的社会,具有让每一个人心态浮躁起来的能力。一个心态浮躁的人,是不大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事情的反面的。龚大鹏就是这样的人,他的思维活动是线性的,他就曾经企图拉着张仲平一起往他设计的死胡同里钻。现在他跟徐艺搅在一块儿了,徐艺是否能够保持冷静的头脑呢?徐艺可是新手。就像曾真有一次说的,学开车的新手,最重要的技能是要学会踩刹车,知道危险并且能够及时避开。徐艺知道什么时候该踩刹车吗?
当然,以上一切都还只是张仲平的猜测,是他按有罪假定的思维方式,站在徐艺、龚大鹏的角度换位思考得出来的结论。也许还不能排除另外的什么可能性,所以他想应该尽快与徐艺见面,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必要的话就逼着他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来谈。
张仲平再次打通了徐艺的手机,问他能不能今天赶回来。徐艺说:“怎么啦?张总有什么急事吗?”张仲平说:“当然是胜利大厦拍卖的事,你认为还不急吗?”徐艺说:“胜利大厦拍卖的事怎么啦?是不是出了什么新的情况?”张仲平不想在电话里跟他说得太多,就说:“你那边的事要是抽得开身,最好赶紧回来。”徐艺支支吾吾地说:“我尽量吧。”
张仲平跟侯昌平见了一面,把匿名电话的事说了一下,自己猜测的那些事忍着没说。他觉得现在还没有到慌神的时候,人为地把气氛搞得很紧张也没有必要。侯昌平说:“可能是部队里养成的习惯,我做事总是太认真。我不怕别人讨嫌,案子交出去了,该管的我还是要管。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有人在捣鬼,想把水搅浑再浑水摸鱼。这种事你要继续留心,我跟鲁冰说说,跟南区法院执行局的沈建伟我也会说一说。拍卖的那天多派几个法警去,我也去,万一有什么情况,大家临时也好有个商量。”
张仲平跟侯昌平分手以后又去了一趟时代阳光拍卖公司。办公室的秘书又换了,照例很漂亮,问到胜利大厦的招商情况,徐艺秘书说:“有两个买家表示会来看一看,但还没有打保证金。”张仲平说:“听说接到了一些电话,扬言要在拍卖会上闹事?”徐艺秘书说:“是的,打电话的人好凶的。”张仲平说:“怎么凶呀?”徐艺秘书说:“声音好大,说看哪个不怕死。”张仲平说:“这个情况你们徐总知道吗?”徐艺秘书说:“知道,徐总说不用管他。”张仲平左右看看,见徐艺公司里再也没有什么人,就说:“你怕不怕?”徐艺秘书说:“怕什么?”张仲平说:“打电话的人跑到公司里来闹事呀?”徐艺秘书说:“哇,不会吧?”张仲平笑一笑,说:“我想也不会。这样的电话接到了就接到了,及时跟徐总汇报一下也就行了。我建议没必要扩散,也不要在公司员工中议论,你看呢?”徐艺秘书笑了笑,说:“想议论也议论不了,你看,大家都在外面忙,就我一个人看家。”
张仲平想了一下,到徐艺公司来这一趟的事还是应该跟徐艺说一下的。自己不说徐艺秘书等他一走可能就会通报,徐艺要是因此产生别的什么想法,反而不好了。张仲平借徐艺公司的座机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到附近办事,顺便到公司来看一看。徐艺说:“张总谢谢你呀,你是扶上马再送一程。”这本是一句官场上开玩笑的话,用到这儿并不是很贴切,似乎多少有些情绪,好像在嫌他啰嗦。张仲平一下子也来了情绪,不由得起了高腔,说:“接了那么多匿名电话,有人想搅事已经很明显了,你不着急我着急,要不,你表个态,出了事你全兜着,我就不管。”徐艺说那边马上就软了,嘻嘻一笑,说:“怎么啦,张总?我哪里不让你管了?你不管,难道让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
回到曾真那里去的路上,张仲平在路边的一家药店门口停了一下,买了一大把受孕检测测试条。昨天曾真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望着他,望得他心里发虚,以为自己在睡觉的时候脸上被她画了个大花脸,曾真嘻皮笑脸的,说:“仲平你惨了,我超过一个星期没有来了。”张仲平说:“什么没有来了?”曾真说:“你装什么傻?”
刚到门口,张仲平的手机又响了。他只好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用半边脸和脖子夹着手机回电话。电话是龚大鹏打过来的,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见个面。张仲平已经习惯了龚大鹏不给人留余地,就问他急不急。龚大鹏说:“急倒是不急,怎么,你这会儿没有时间呀?”张仲平说:“下午三点行不行?”龚大鹏说:“行呀,你看在哪里?”张仲平说:“你到我公司里来行吗?”龚大鹏说:“行呀。”张仲平说:“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龚大鹏说:“行行行,下午我直接去贵公司。”
张仲平想,是不是激了徐艺一下有了反应?到时候看龚大鹏怎么说吧。
刚刚跟曾真在床上躺下,手机又响了。曾真把手机从梳妆台上拿过来,号码都没有看,就把盖壳翻开,伸到了张仲平耳朵旁边。曾真笑盈盈地望着他。
刚才他帮她测了一下尿液。那两条表示已经怀孕的红线,隐隐可见,却并不是很明显。曾真却明显地神采奕奕起来。对于张仲平庄重的神情,曾真视而不见,她高兴得直乐,嘿嘿地笑出声来。曾真说:“明天早晨再测一次,可能就一清二楚了。”她望着张仲平,一副殷殷勤勤的样子,好像他是一个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大英雄。张仲平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一丝一毫荣誉感、成就感都没有,相反,还有点烦。
“喂,你好。”
手机里传来江小璐的声音。
怎么会是江小璐?
她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干嘛?
“你好你好。”
张仲平回答。
“你好,你这会儿忙吗?”
“嗯,有点儿忙,换个时间再联系好吗?”
“那……好吧。”
曾真说:“谁呀?”张仲平想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又怕话太重了。只好定神,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朋友,一个客户。”曾真说:“一个朋友,一个客户?到底是朋友,还是客户?”张仲平说:“客户。”曾真说:“客户?真是客户?”张仲平一笑:“怎么啦?”曾真说:“你平时接电话不是这样的。刚才那女的真的是客户吗?客户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她根本没有介绍她是谁,你也根本没有问她是谁,怎么会是客户?”张仲平说:“就是客户嘛。”曾真说:“你干嘛撒谎,你跟她很熟,很熟很熟,一开口就知道是谁,都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张仲平说:“是比较熟。那又怎么啦?你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好不好?”曾真说:“打住。如果是客户,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接电话?为什么要换个时间再联系?”张仲平说:“这不跟你在一块儿吗?我不想咱们被打扰嘛。”曾真说:“你说得不对,我们在一起,你接过不止一百个电话了。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怕被打扰?”张仲平说:“真真你怎么啦?”曾真说:“不是我怎么啦,是你怎么啦?老实交待,她是谁?”张仲平说:“好吧好吧,已经过去了。”
曾真的眼泪一下子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她本来一直是用一只胳膊肘撑着身体,朝张仲平侧身躺着的,这时候把头往枕头上一摔,仰面望着了天花板,她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你到底承认了。”曾真幽幽地说。
“我承认什么了?”看着曾真的样子,张仲平却又想装傻了。
“你跟她有事。”
“我跟谁?有什么事了?”
“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女的。你说已经过去了。如果从来没有过事,怎么叫过去了?”
“我说已经过去了,是要你对于打电话这件事,不要再想了,已经过去了。”
张仲平不知道刚才怎么会冲口而出那句话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会儿对那句话的辩解显得软弱无力。当着曾真的面接江小璐的电话,这是第一次。张仲平没料到自己的掩饰功夫那么差劲。都是怀孕惹的事,他心里烦着哩。张仲平告诫自己,一定得控制住情绪。
“还真生气了?”张仲平说。他开始想办法挽回局面。他朝曾真侧身躺着,拿自己的脸去蹭她脸上的眼泪:“好了好了,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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