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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先前的疑问在这一刻寻到了答案,慕容安歌之所以能顺利潜入大周,他之所以对安全退回东阾这般信心十足,都是因为有平南王的存在。史家对天下是有野心的,史家的碌碌无为表面上去象是在自保,实际上是坐山观虎斗,等待时机好渔翁得利。慕容安歌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以平南为通道,在东阾和大周之间来去自如。
&esp;&esp;“公主想到了什么?”或许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慕容安歌转头看住我问道。
&esp;&esp;我收回思绪,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出大周、平南、东阾的边界。
&esp;&esp;慕容安歌手托住下巴,象瞧着一个小孩般瞧着我笑道:“公主画错了吧,平南是大周的领土,怎会和大周有边界呢。”
&esp;&esp;我不理他,直接在桌上画上了慕容安歌绕道平南退回东阾的路线。
&esp;&esp;慕容安歌一双凤目盯在我脸上,目光却渐渐地深起来,不再象方才那样玩笑。
&esp;&esp;我还想写些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收回了手。慕容安歌目光闪动,象是留意到了这个细节,却也没有追问。
&esp;&esp;时间如沙漏中的细沙,迅速地消逝着。明轩很快就会赶到,他赶到的那刻就是决定我命运的时刻。
&esp;&esp;他最终会和定远侯合作,这是肯定的,如果他有心救我哪怕只是一点点心软,那么完全可以未来他的加入为条件将我换回。如果他认为慕容安歌手里有更有价值的东西,那么他完全可以放弃我,甚至任由慕容安歌将我的死作为打击大周军的手段。我的命运,只在他一念之间。
&esp;&esp;就这样坐以待毙么?
&esp;&esp;我犹豫着又伸出手,在桌面上停了许久,又缩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再等等吧。
&esp;&esp;我和慕容安歌就这样默默相对,我看着桌面,他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曾经嬉笑打闹日夜不离的一群孩童,如今哥哥姐姐们被皇兄杀了,明轩在一年后破了大周皇城,而曾经被我拖着手躲开哥哥们的欺负的慕容安歌,如今却一心一意想着如何利用我的生死来成就东阾的霸业。
&esp;&esp;“公主是个聪明人,可惜生错了人家。”
&esp;&esp;他忽然不找边际地说了这么一句,我诧异地抬头看他时,他已转头看向窗外,还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在嘲讽我。
&esp;&esp;生错了人家么?花前月下,曾经我以为自己是大周最幸运的女孩,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esp;&esp;恍惚中我听到尖叫声、哭喊声、厮杀声、武器撞击撕扯的声音,似乎还有战鼓声……我又睡着了么?还是我根本一直就没有醒过?这些声音自远而近,片刻间就到了耳边,有些震耳欲聋,但我听来却觉得那么不真实。
&esp;&esp;我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东阾军血洗皇宫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刻?
&esp;&esp;我茫然地看向慕容安歌,他面色阴沉,抽出佩剑朝窗外探身望,大声喝问马车外的属下:“什么情况?”
&esp;&esp;我脑子里充斥着那日皇宫里的情形,视线里的一切仿佛都变成红色的,耳朵似乎被堵上了棉球,对周遭的声响都听不真切。
&esp;&esp;模模糊糊地仿佛听到慕容安歌的属下说,庞一鸣的旗帜忽然换成了明轩的旗帜,而这支追兵本应该是一路跟在我们身后的,此时却突然出现在前方,拦截慕容安歌的归路。
&esp;&esp;是明轩到了?
&esp;&esp;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出手扶住窗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朝窗外望,只觉得双手颤抖酸软根本撑不住上半身。
&esp;&esp;远处,确实是明轩的战旗,确实是大周的兵,应该说,是明轩的家丁身着大周军服,朝这边杀来。大周流民们乱作一团,孩子们尖叫啼哭摔倒,老人们、妇女们抱紧自己的孩子,一边颤抖一边声嘶力竭地在喊些什么。
&esp;&esp;几乎没有年轻男人在保护自己的家人,因为青壮男子们都被皇兄送上了战场,而剩下的那些全是混在流民里的东阾军人,此刻全都抽出了事前藏好的武器。离我们较近的东阾军人全都进入备战状态,而前面的那些已经在一名东阾军官的指挥下和明轩的先头军展开了厮杀。
&esp;&esp;只是须臾,不断有人倒下。我手足冰凉,因为我看得清楚,倒下的那些有士兵,但更多的是无辜的百姓。大周军内虽有几个军官在高喊着疏散流民,但这么多流民,而其中又混杂着和流民穿着打扮完全一样的东阾军人,难免误伤。
&esp;&esp;一名怀抱女婴的女人大约吓昏了头,竟哭着朝我们的马车跑来,一头撞在守在马车旁的东阾军官身上。她跪在地上抱住了那军官的腿用力摇晃,嘶哑的嗓音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她在喊些什么。
&esp;&esp;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仿佛是慢动作,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女人摇晃时溅开的泪与飞扬的尘土混在一起,她的乱发散落在脸上遮住了半边脸庞。她是那样年轻,看起来比我还小,她的生命正当枝繁叶茂,然后……一道刀光从天而降,最终劈在她的肩头。她倒下,倒下时痉挛着侧过身子,双臂紧紧揽住了正在嘶声啼哭的女婴。
&esp;&esp;肩头的血很快染红了女婴的衣裳,婴孩怎会知道那大片大片的红色液体是什么,她惊恐地扑向娘亲颈边,一边啼哭一边拍那女人的脸。那女婴大约七八个月大,还不会说话,模糊不清地喊着“娘亲”。
&esp;&esp;那一声声“娘亲”将我从惊惶中拉扯出来,我跌跌撞撞地扑出马车,几乎是爬着赶到那女人身边,试图抱起那婴孩。女婴因为我的动作尖叫起来,女人渐渐散乱的眼瞳突然收缩,双手死死扯住女婴的衣衫。
&esp;&esp;我与她素不相识,甚至自己也处于险境,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一种原始的本能,一个女人天生具有的本能。而当那个女人看着我时,她似乎也感觉到我的这种本能。她立刻平静下来,盯着我的眼神仿佛想将我的样子刻到脑海里去。
&esp;&esp;“朵儿……朵儿……”她看着我,一遍遍地说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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