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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长安道（第1页）

马蹄声哒哒哒嗒嗒嗒的，饶是清脆悦耳，双辕车的圆轱辘像是飞转的罗盘似的时疾、时缓、时一高、时一低，所轧过的道路都会拖带出两条长长的丝带状的留痕，行进中的景色一会儿花红似火柳如烟、彩蝶纷飞各纠缠，一会儿树荫茂密遮天日、枫叶摇曳落幽谷。转眼青山绿水双飞剪尾燕，转眼良田美舍袅袅起炊烟，车轿里的两个美丽的姑娘忍俊不禁时常掀帘卷，听着鸟语，嗅着花香，更是不由自主的把歌儿唱，姐姐唱，妹妹和，唱的是沿途的好风景，和的是大把的青春好时光。马背上的威武青年也总爱回转身去搭讪她们，他时而双足踩在马背上顺势一腾身够下两枚鸟蛋丢给赶车的老马夫，时而又俯低着身子紧贴在马的侧腋下在疾驰之中摘下两朵路边的野花献给车内的两位姑娘，时而倒骑着马叼着一根长长的芦苇草显现出一副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骄傲姿态，时而又双手倒立在马鞍上像个杂耍艺人一样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地展现着他高超的技艺和优美的身姿，还总是喜欢在做难度动作的同时露出个滑稽的鬼脸，直逗得两个姑娘不停的捂嘴发笑，同时欢快的拍着手掌。

而另外一个静默无声的青年却无心加入这场欢快的闹剧，他只是自顾自的在摇摆不定的马背上朗诗诵经，读书，读书，还是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千钟万钟粟，书中车马多簇簇。万般千般皆下品，唯有读书最清高。在他看来，一切与读书无关的事情都是无用功。他有时候听见车内的欢笑声和大哥的吵闹声，也会偷偷瞥上一眼，只一眼不够就再看一眼，当心中微起波澜荡漾起无数涟漪的时候，又迅即收了回来继续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的书本上，捧着那厚厚的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高声诵读两段，就立刻重新回到古井无波、独善其身的自我世界中来，这样的修行，是苦行，却也乐得其行。这样的境界是那个总是偷偷把毛虫放在他头顶的哥哥永远不可能明白的。

就这样悠哉游哉的迤逦前行，一路向西，穿过崇山峻岭的关道，穿过茂密深邃的丛林，穿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池，穿过一块又一块肥美的农田，身披着月光撒下的清辉，脚踏着太阳灼烧的黄土，打尖在荒郊的客栈，起程在晨星微微露出一点光斑，每个人都乐得自在，过的自然而然，并没有任何拘束和禁锢，整整七天的时间，脸上没有一丝丝的愁容，心里没有一丁点的不平坦，姐妹笑着，兄弟闹着，就连赶车喂马的老人家脸上的褶子都逐渐舒展平顺了起来，他平生最怕与官打交道，记忆里满满的泪痕和血痕，总之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可这次却完全不同，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听人说，这个将军是个不小的官，可一没架子，二没穷摆谱、瞎讲究，还总是给他掏鸟蛋吃，并且尊称他为刘老丈，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和惊吓，喜的是遇见这么好相处的官着实不易，吓的是主仆之间长此以往成何体统啊。

可是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转眼七天过去，他们的旅程也就此结束了。

终于是到了那个人人向往的国都长安，一个囚禁上百万人心智和灵魂的金丝雀笼。

初见它的第一眼，也确实没让这些外州来客失望。

画卷一展开，俨然就是一座富丽堂皇、气势恢宏的人间天堂。

刘老汉赶着马车从天堂之口开远门驶入长安城，这里也是丝绸之路的。一路走来，两个车轮遭受了巨大的消耗和磨损，以至于此时滚动起来总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但这丝毫没影响几个年轻人的心情，因为他们看到了倾尽这一生的词语都无法形容的盛世美景。但凡映入眼帘的，都是那样的新奇脱俗和美妙绝伦。虽然襄阳城也算是一座开放繁华的上州之城，但比起这令人魂牵梦绕的天都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癞蛤蟆见蟾蜍。且不说这一块又一块极尽能工巧匠之手削割的整齐划一的青石砖铺就的朱雀大街，亦不讲那高耸入天、巍峨雄壮的宫阙城楼和那一百零八坊星罗棋布似的城池格局，偏偏只道这马车途经的西市市集，这个又被称作金市的贸易市场依次排开着兜售各类商品的店铺近百家，到处都是大胡子的骆驼商人和马队，他们有的交头接耳操着并不怎么流利的汉语在跟本地的店主讨价还价，有的则游移不定、四处张望着在为自己的商品寻找合适的买家，与这些商侣人的一身铜臭和神情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走出妓馆来拉客的胡姬舞女，她们早已反客为主，成为长安城的宠儿。她们个个戴着神秘的波斯面纱，穿着低胸露脐的、若有若无的薄丝衣，神情放荡的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身，时不时有人还即兴来上一段惊艳的西域旋转舞，一边舞蹈一边朝过往的游客挑眉弄眼暗送秋波碧水，莫道不销魂，你且看她双瞳剪水迎人滟，风流万种谈笑间，而且浑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幽香，只引得众人驻足围观、停步不前，这其中有男也有女，如此唯美的舞姿，谁都忍不住多看上两眼。因为人越聚越多，马车在这个市集停了半晌，春晓亲眼目睹了这勾魂摄魄的异域风情，也感受到了帝王之都的浮华之气，不由得赞叹了一句，无怪乎当年的大诗人骆宾王对此地极尽赞美之言，今日果真是开了眼界。

前边骑马的兰凌如仿佛听见了春晓的话，随即吟唱出了骆宾王《帝京篇》的开篇四句：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春晓饶有兴致的跟唱了后面的十二句：

皇居帝里崤函谷，鹑野龙山侯甸服。五纬连影集星躔，

八水分流横地轴。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

桂殿嶔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三条九陌丽城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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