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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老板娘周旋缠客 小伙计计陷二鼠（第1页）

孙金拉李二鼠到了一僻静巷子中，这才帮他解了绑，埋怨道：“你这畜生，好生生的，怎去惹她？她是个什么人物？”李二鼠噘着嘴，甩着手道：“什么人物？一个小骚寡妇罢了。”孙金听了，抬手又要打，李二鼠一把抓住他手道：“怎的，孙大哥，你这是打我上瘾了？我还不知你怎想的？是你看上了，想弄她到手吧？“孙金听了，又羞又恼道：”好你个李二，我刚才怎没让那帮人打死你呢？留你倒成了个祸害，到处瞎咧咧。”李二鼠见孙金真生了气，忙笑道：“好我的孙大哥，知你不是那种人，玩笑罢了，玩笑罢了，我请你喝酒，赔罪，你大人大量，消消气。”孙金见他那样还算诚恳，便道：“罢了，看在你哥面子，我也不怪你了。你不知刚才多险，若不是我正巧碰着，想辙把你弄来，你今日还不知要被怎样呢？”李二鼠又连忙千恩万谢，连道：“是是是，”又摸了摸大哥给的那小块银子，幸好还在，又道：“孙大哥走着，咱这就去喝酒。”孙金也不推辞，二人便往旁边不远处的一酒肆去了。

二人点了些酒菜，找个位子坐了。孙金这才问道：“你实话实说，今日为何去招惹那宋氏？”李二鼠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凑近道：“孙大哥，你们官府贴的那个悬赏告示你可知道？”孙金道：“我自然知晓。”李二鼠道：“那上面的百两黄金你喜不喜欢？”孙金一拍桌子道：“你这畜生，却是在戏耍我，哪有人不爱金子的？这和你又有何相干？”李二鼠见了，忙作揖道：“哥哥，你小点声。听我慢慢说来。你们前些日子是不是搜过那云舒客栈？可有什么头绪？”孙金想了想，回道：“不错，那日确实搜了，你哥也在，他可以作证的。最后也没搜出个啥来啊。”李二鼠笑道：“呵呵，那日你们可曾收过人家的银子？”孙金听了，脸色一变，道：“你怎知道？哦，看来是你哥和你说了。不错，那日我们是收了点钱，可这也正常，你知道了也是无妨。”李二鼠道：“孙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们可曾想过，那人为何给你们钱？”孙金道：“他说他娘子害了病，不能惊扰，所以才打点打点。他是个行商的有钱公子，这点钱也说的过去吧？”李二鼠追问道：“他可还说过什么别的话没有？”孙金想了想道：“他好像是那个宋氏的亲戚，对对，说是他表亲来着，当时便是这么说的。”李二鼠又道：“哥哥可曾想过，什么病是不能见人的？”孙金道：“那可多了，什么麻风时疫，什么伤寒打摆子，不都不能见吗？”李二鼠笑笑道：“哥哥们后来就没再去过那客栈？”孙金道：“自是去过，上面追的紧，后来我们去了好几次呢。可那人已经离开了。也没什么不对啊？“李二鼠笑笑，道：”哥哥们真是好糊弄，怕不是被银子遮了眼了！可惜可惜，这到手的富贵，没了！”孙金急道：“小畜生莫卖乖，快说，到底如何？”李二鼠笑了一会，才低声道：“若我猜的没错，你们那日没搜的那间客房内，正是躲着那通缉的贼人，他也并不是得了什么病不能见人，而是怕人见他罢了。”孙金听到这，反而笑了起来，却把个李二鼠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哥哥笑甚？”孙金道：“你这厮又是胡说八道，想钱想疯了，说出这没凭据的话来，一个生人骗我也就罢了，那宋氏我却是认识多年，难不成她也骗我？”李二鼠摇摇头道：“看来，你不只是被银子遮了眼，还被这女人下了迷魂汤了。这寡妇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对你说真话？再说了，头日里还病不能见人的病人，过了一日却病愈走了，这里头难道还看不出蹊跷来吗？”

孙金端着酒杯的手顿在了空中，想了半晌忽然叫道：“哎呀，贱人误我。”拍桌间，把那杯子也碎了，酒也洒了一身一地。李二鼠见了，忙用袖子把桌子撸了撸，又掸了掸孙金的衣裳，重拿了个杯子倒满酒道：“哥哥莫急，喝酒喝酒。“孙金一口灌了几杯，这才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也是那天注定的事，不是我们发财的命。”李二鼠正了正身子，轻咳两声道：“哥哥急什么？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你道我今日平白无故去招惹那寡妇，白挨这顿打？“说罢将嘴贴近孙金耳朵道：“我昨日便发现那寡妇在悄悄往外送饭，你想想，她店里平日也都是客人上门吃酒菜，何时见她外送过？说不定就是送给那贼人的。我想打听她也不说，所以今日我才偷偷跟着，想知道她究竟去哪里。哪想她倒机灵，可能发现我的行踪，所以才当街闹那么一出呢。”至此，孙金才明白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恍然道：“原来如此！”李二鼠趁热打铁道：“哥哥如今可想要那金子了？”孙金道：“兄弟且说，要我怎么做？“李二鼠道：“也没别的，只是兄弟我势孤力单，孤掌难鸣，如今只要哥哥做个帮手就够了。明日我依旧跟那寡妇，死盯着她，我就不信她狐狸精的尾巴还能一直藏着。等我探得那贼的藏身之地，我就叫你来，你到时带几个好的兄弟帮手，一齐将那贼人捉了交上去，那黄金还不就是咱们兄弟的了？”孙金闻言，忽然有了失而复得的喜悦，笑道：“那自好说，我每日在哪你哥都是知晓的，你若寻不到我就寻你哥也是一样的，这好事也不能落了他不是？兄弟你这次盯梢可得当心，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不小心了。”李二鼠道：“那是自然，我也不想出那丑。哥哥放心，等着数钱就是。”二人商议完好事，自是兴致又盛，便再点了两壶酒，一盘子腊肉，一碟子豆干，直喝到都八九分醉了才歇，那孙金也不肯让李二鼠结账，自己拿钱出来把酒菜付了，二人便相搀着，一路哥哥弟弟唱着回家去了。

再说宋越见这二人走后，忙换了身装扮，还带了个斗笠，带着食盒来到赵老丈院中，赵老丈正在藤架子下晒太阳，醉猴子睡着。张千载接过食盒，将醉猴子的饭菜盛好放在一旁，自己和赵老丈坐到桌上吃饭，宋越便将李二鼠的事情说了。赵老丈道：“那等市井无赖，理他作甚？”宋越道：“可他这两日却莫名来纠缠，我怕这其中有事呢。”千载思忖片刻道：“想来这人来的蹊跷。”宋越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说来我们听听。”张千载道：“这官府刚加了赏金，已出乎我的意料，我原先道他们只搜个几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也便不了了之，可如今看来，官府却大有不捉到我们不罢休之意，这对我们很不利。再说这赏金又出奇的高，保不住有亡命之徒、宵小之辈为这赏金不择手段。“赵老丈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千载笑道：“老丈的话总是如此一针见血！”赵老丈哈哈道：“老朽妄言也。“宋越见他二人还有心思玩笑，急道：”那我眼下又当如何？”千载道：“姐姐，今后你不必再送饭来，吃饭之事我自会解决。那李二鼠想来是怀疑上了你，有他盯着，你凡事小心，不过也不必慌张，他若胡缠，便拿出你平日气势来则可，甭怵他。若是有人来问，你则一口咬定了，谅他们也不会对你怎样。”宋越道：“也只好如此。原想着弟弟你来，我如何都要让你吃喝的舒服，却不想生出这许多变故。”千载道：“姐姐不必挂怀，来日方长，也不在这几天的。”过了片刻，醉猴子醒来，宋越又给他喂了饭，方才收拾了碗盘，悄悄回客栈去了。

又过了几日，这时间宋越不必送饭，便安心在客栈忙着，偶尔门口转转，四下张望，并不见那李二鼠的影子。只在门前多了一老乞丐蹲坐路对面，起先也不在意，可好几次抬头，却见那人有意无意向这边窥视，这才心中一凛，思忖道：“这叫花子莫不是那李二鼠打发来盯着的？见了路人也不伸手乞讨，必定有鬼。幸好这两日听了千载的，自己哪都没去，他愿意蹲就让他蹲着去，看他能蹲到几时。”如此一想，宋越心中反倒坦然。其实她猜的没错，这乞丐正是那李二鼠花钱雇的，自那日在街上出了丑后，他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看在客栈门口，可自己不去，却可以让别人代劳，于是他便给了那常在赌坊门口的乞丐几个钱，让他来盯着这客栈的老板娘，若是她出门，就悄悄跟着，再将她去过的地告诉自己。如此一来，李二鼠想着便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却不料一连几日宋越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在客栈忙活，那乞丐自然也原地蹲了几日，可那李二鼠却不愿意了，他可是出了真金白银的，原想着用点钱博他个富贵，却不料竟是肉包子打狗，岂能不恼？便将那乞丐又打了一顿，叫他还钱，那乞丐却说花了，只有命还，李二鼠无奈，只得让那乞丐再守几日，并允诺他若是事成，自己再给他十两银子作为报偿。

这一日宋越正在柜上打发客人，忽然闯进来一个大汉，这汉子生的虎背熊腰，相貌不凡，进门就道：“老板娘，我找个人。”宋越道：“我这都是住店打尖的，要寻人你且到别处去，”说罢又自顾和客人说起话来。那汉子见了，便在一旁站着，直等她把客人都打发走了，这才又上前道：“老板娘，我找人，找个姓张的公子。”宋越一听，心中暗道：“可恶，这几日那门口的乞丐盯得自己已甚是烦躁了，却又哪里来了这么个大汉，浓眉大眼这般，竟和那小眼睛的老鼠一样，也来打我主意，可恨的是，他也不知从哪里晓得了我千载兄弟姓氏，还敢径直找上门来，看我不打他出去？”想到这里，便对那汉子道：“没有什么姓张的姓李的公子。我说你这人莫不是听不见我的话？不住店不打尖就请出去，莫挡着我生意！”汉子道：“还请老板娘查查簿子，我真有事找那张公子。”宋越不耐烦道：“哎呦，你是什么人？让我查我就要查？你是官差还是是我什么人？老娘开这客栈这么多年，哪个客人住着我心里自是清楚，说没有就没有，还要你来多嘴。你不要再闹，否则没你好看的。”那汉子见这老板娘的嘴这样厉害，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立在那里片刻后又道：“那我吃饭。”宋越吼道：“没有！”这一吼，这堂中几个吃饭的客人都齐刷刷看来，汉子见了，竟红了耳根，直嘟囔道：“这些客人吃着，怎偏我这就没饭吃了？你这是个什么店？”宋越见那汉子竟会红脸，不觉笑道：“别人有，你却没有，你来晚了，店里的饭菜都卖完了。你要吃饭哪，出门右拐，那有吃饭的地。慢走，不送。”刚说完，却见伙计小六子端着个托盘进来，口中叫着“菜来了”，几个客人眼睛往这边时不时瞟着，笑着低声说着话。

汉子见了，万想不到自己如何惹得这母夜叉了，又是个女流，争呛不得，白受了这一肚子气，整了整肩上包袱，气呼呼转身出门去了，只见他来到客栈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真真切切写着“云舒客栈”四个大字，心中寻思：“这也没有错，难不成这城中又有两个云舒客栈？我先打听打听再说。”汉子慢慢解了路边拴树上的马，牵着走了。宋越伸头见那汉子走了，心中舒了口气，今日店里比平常多了几个客，伙计陀螺似的忙，自己便里外两头跑着照应。直到了申时，宋越才把前店后院都料理干净了，一停下来，顿觉腰酸背痛，便坐在后院歇息，才刚喝了一碗水，忽然小六子来说：“老板娘，那汉子又来了，正蹲门口呢。”宋越听了，一口茶水噗地喷了一地，忙起身去看，果然是那中午来的汉子又来了，旁边还多了两个少年，三人也不进来，只是蹲坐在客栈门口，在地上无聊画画玩。这下可好，店门口一个乞丐，三个不认得的闲汉，像个寺庙山门前的金刚，把个客栈大门看得严严实实。

宋越见了，心中平添了些慌乱，想道：“怎这汉子又来了，还带了两个帮手，看来他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死心塌地要赚那赏金了，这可如何是好？”小六子见老板娘在那不动，悄摸的上前叫了声”老板娘“，把个正愣神的宋越惊得跳起，骂道：”小兔崽子要死，吓我一跳。“小六子笑道：“老板娘干嘛呢，那么出神？”宋越看了看门口道：“没甚！”小六子道：“你莫不是信不过我，不和我说实话。我来这店也记不得多少年了，只记得当年刚开我就在这，王掌柜的待我也如自家人一样，如今他没了，你也就是我自家人，如何这般不信任我？”宋越盯着六子，见他说的真切，仿佛这些年竟白认识一般，心中不由有些感动，自己平日里对这兄弟俩打骂不少，只道这是他们指着吃饭的地，也不敢怎地，却不想他们不仅不记恨，还拿自己当家人，一时间五味杂陈，眼眶也兀自红了。小六子见了，忙道：“我知道老板娘是为了那兄弟张公子，我虽不明多少事理，可这点人情还是晓得，这门口几个都不是善辈，何不想个辙打发了他们去？”宋越道：“难得你这份心，我今日才知晓。往日里我素来对你们兄弟急性子，如今想着我也后悔死了。”小六听了，噗呲笑道：“老板娘心中实在见外，我和小五平日敬你，想你不易，虽有打骂，我等也觉得亲切，就像那一家子似得，饭勺碰锅沿，又有什么要紧的，我们也从未放在心上，你也莫往心里去就是，”又见宋越欲言又止，接着道：“如今既说开了，都当家人，你有什么就和我说了，我也好和你出出主意。”宋越思索片刻，道：“这门外几人，想来都是冲着我那兄弟的赏金来的，可如今他们盯得紧，我也不能和我兄弟去说，这可如何是好？”小六子摸了摸脑袋，一拍道：“要让张公子知道，这也不难，只要这般这般”宋越听道：“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它一试，只是你要小心再小心。”小六子笑道：“老板娘放心，我做事一向谨慎，这你是看见的。”说完二人便去各自准备了。

约莫一炷香后，宋越换了身衣裳，戴起斗笠，手上挎了个包袱，便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看那三个闲汉道：“你们不是找人的么，跟我走吧。”那汉子听了，忙起了身，又见这老板娘这身打扮，也不敢问，只是拉着另外两个少年跟在她身后，一步不近一步不远，往右拐去。那对面的乞丐原先还躺在地上眯着，见几人走出去几百步，忽从地上跳了起身，沿着街边也跟了过去。待这几人都走远了，躲在院门后的小六子又在门口若无其事地四处望了又望，见再无眼睛盯着，方才趋步出门，往左边街上去了。没多久，小六子就到了一处宅院外，扣了门环，小声道：“我是小六子，公子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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