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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中午,大家吃完饭后都午休了。我想着这会儿时间空闲,想把头发洗一下。恰逢那天阳光明媚,洗起来不容易感冒。自己便烧了半锅水,等到水开后端到水池边,把洗发水,毛巾,梳子准备好,热水与冷水兑在一起,温度合适后倒进盆里,开始洗头。
好巧不巧,舅妈这时候从她房间里走出来。径自的走到水池这边,拿起旁边放着的洗发水,厉声的问道“你从哪里找到的洗发水”
突然这一问,让我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不安的看了看舅妈,小声的回答道“我外婆给说的位置”
舅妈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然后小声的说“这瓶洗发水只有250毫升,洗我们的短发可以用半年,但是洗你的头发,最多可以洗三四次,你来的那天我都看你的长发可不习惯,一直想说让你把头发剪了算了。太浪费洗发水,要不你就直接用洗衣粉洗头吧”我楞在原地。
低着头,弯着腰,正准备把头扎进水里的时候,舅妈站在面前说这样的话。那么用意很明显了。
转身走到洗衣房,拿出一袋洗衣粉,把头浸泡在盆里,听到舅妈发出“啧啧”的声音。把头发浸湿后,倒出来一手窝洗衣粉,开始往头发上胡乱的揉搓。
“你看看,用个洗衣粉,也要用这么多,头发长了有什么好处,浪费水,浪费洗衣粉,留着有何用?都长到屁股后面,走路像是有个东西在不停的拍打屁股,不嫌碍事啊?现在可不是古代,时兴长发,现在是新社会,女孩可以留短发,你看看我,还不是跟你舅舅一样的发型,好打理。好洗好干”
舅妈那天中午像是脚底板焊在地上一样,也不说走,手里紧攥着洗发水。就那样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而我一直不做声的洗着头。
“这瓶洗发水,还是你舅舅在县城里买的,黑芝麻系列,洗完让头发乌黑发亮的,这么小一瓶卖价30元,让你一头长发用,三两下就没有了,你想想一周就按洗一次头,一个月都要用个底朝天,为了养你这头发,每个月要另外多开支一瓶洗发水的钱。多划不来,依我看啊,真的剪了算了。留着也不会再长,走出去人家还把你当成异类,现在谁还留这么长的头发,只有土老帽才这样,哎,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你们山里人,没见过世面,与外界隔绝,所以赶不上潮流,现在不是以头发有多长为美,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知道吗?”舅妈在旁边说着,我在听着的同时也没有停下来。
揉搓着,用力的揉搓着。好像那一刻无处发泄,也不敢与舅妈顶嘴,只好用指甲使劲的挠头皮,但是没过多久,感到一阵阵疼痛,我知道,头皮抓破了,洗衣粉渗到皮肤里去了。
直到我把头发冲洗干净后,直起腰来擦拭头发,舅妈长长的叹一口气。而我一直没有说话。我也知道舅妈的用意,一个中午在这里唐僧般的念经,无非就是想要我把头发剪了。而我还没有考虑好,因为这头长发,是从小时候留到现在,突然间让我选择一刀剪断,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你看看,这么长的头发留着真的没什么用!发梢全部发黄开叉,即使留下去也不会再长长,何必呢,每天还要花时间去打理,你看看我的头发,还有你外婆的,金玉的,我们三个都是短发,好打理,早上起来用梳子在头上梳几下就可以。哪像你这样的,十分钟不见得可以整理好”
把头发用毛巾擦几下后,开始用梳子慢慢的梳,谁知道用洗衣粉洗的头发,让头发格外的干燥粗糙,头发根本都梳不通顺,只能耐着心慢慢的往下移动。一点点的往下面梳。开始梳几下后,便听到“啪”的一声,梳子齿一下断了两个。再次不安的看向舅妈。
“你看看,好好的一把梳子,我们用了几年了,你用一次,就搞坏”
舅妈看着我手中惨坏的梳子,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梳个头都不能一梳到底,头发像个干柴一样,真不知道留着的目的是什么?依我的脾气,早就上剪刀伺候”舅妈说完后,双手抱肩,似乎越说越激动。
我慢慢的梳着,耐心的把打结的头发梳通顺。舅妈在旁边看着,还是不停的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真没有留着的意义了,剪了算了”舅妈再次提到了剪,瞬时让我的眼中含泪,来到这里我什么都可以听话照做,可长发是我的最爱,我不想就这么没有心理准备的一刀将其处之,我还没有考虑好。所以当舅妈再次去说的时候,我觉得那一刻失去了自由,看似长在我的头上,可是舅妈这会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非要我把一头长发剪了,我心里那个不舒服啊,无人能懂。
来这里,我兢兢业业的工作,从无怨言,在这个四合院里走路都是带风,脚底都是抹油,唯一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晚上十点过后。他们都一个个睡下,我最后躺在床上,只有那刻,我才能获得短暂的自由。
十六岁啊,就把这个四合院里所有的杂活,体力活接下来,紧绷着脸,鼓足劲去做事,没有说过一句“不”。听话的顺从着。可是今天非要动员我把为之心爱的长发剪掉,心里那个不舒服是难以言表。以前母亲在殴打谩骂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拿我的长发说事,今天却成为了舅妈眼里最见不得的东西。
“你这孩子,说了你这么久,怎么不哼声啊,是不愿意剪还是怎么了?”舅妈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下,让我身体突然抖动一下。
“我……”抬头看了看舅妈。
“我舍不得剪,我以后用洗衣粉洗头,不用洗发水”
“现在不是说用洗衣粉或者洗发水的问题,现在是你的头发太长了,没必要留,知道吗,兴许做饭的时候,发梢扫到火炉上被燃烧,要为安全着想”
“我……我会注意”我小声的说着,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你这孩子怎么是死心眼呢,怎么就这么犟呢,怎么就不明白我说的话呢,剪了,剪了,知道吗?”
这话一说出,看到舅妈白皙的脸庞也憋的通红,这是我来这么多天后,看到舅妈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不是因为我做错事了,是因为她让我剪掉自己的头发,我不愿意剪而恼怒。
病号房的人都挤到门口看着热闹,舅妈意识到她的音量过高了,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当与那些看热闹的人对视一下后,又假装很镇静的看向我,清清嗓子,再次抛过来一个白眼。扭头离开了。在舅妈恼怒离开后,脑海里闪现出一句话:人在屋檐下啊……
呵呵……把按捺在心底深处的倔强揪出来,正面与舅妈做抗争,我的倔强也在那天展现的淋漓尽致。可是看似坚持到最后,我也没有赢。
伸出手摸了摸长发,手中的梳子已经被梳断了几个齿,而头发只梳通顺了一半。
那一刻,摸着长发,更加的难过……我深知自己的处境,那就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眼泪默默的流了出来。手摸着长发,我知道,它们要与我诀别了,十多年来,多少次泪湿长发,多少次以长发为荣,可惜,现在却成为了舅妈眼里的浪费资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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