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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蛊惑（第1页）

沿着殿外的抄手游廊一路行走，绕过庭院正中的龙啸九天画屏，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花园尽头的水榭里，坐着前来赴宴的男宾。掖庭安排了舞姬乐伎为夜宴助兴，清冷的夜风送来袅袅丝竹声伴随着宾客的谈笑和觥筹碰撞时发出的碎玉般的声响。

头昏脚重，袅袅乐声听在耳中也觉得聒噪，琉璃宫灯流光溢彩的光芒映在眼中莫名刺目。浮瑶扶着额，被夜里的冷风一吹，仿佛无数钢针扎入脑中，刺痛难耐。

青枫稳稳托着她的手，眼底的担忧清晰可见：

“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夜里风大，您又饮了酒，吹了风怕是要生病的。”

脸颊飞起染着醉意的砣红，花朵般的娇颜被冷冷的月光一衬，闪动着暖玉石般的光泽。

“我又不是纸糊的，那有这么容易生病？”带着些许不满的声音被醉意晕染，显得有些含糊不清。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对青枫忧心忡忡的劝说听而不闻，继续往前走，转眼就出了飞凰殿内苑，走到平坦宽阔的宫道上来。

周围的灯影烛光和鼎沸人声如潮水般退去，夜色中的飞凰殿又去一抹晕染开来的墨渍。

她才不要回去。

飞凰殿里的女宾们看起来个个斯文端庄，敬起酒来却毫不手软，苍梧清和贵妃娘娘都离了场，少了可以为她挡酒的人，这一回去，怕是真的要被灌醉了。园子里又被男客占据，待久了也不合适。

还是找一处无人所在之地，不用与不相熟之人打交道，乐得轻松愉快。

沿着游廊信步而走，找一处僻静无人的宫苑透透气，估摸着苍梧清快回来了再返回殿中也好，左右她在大溟宫当了三年的差，对这里还算熟悉。

不多时出了园子，不远处隐约传来飘渺乐声。

那是一道清浅的笛声，与宫殿里的丝竹之声不同，笛子的声音如泣如诉，悠长似水，明明从未听过，却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她定了定神，望向身侧：“……青儿，你听到了吗？”

青枫扶着她，仍不忘劝说主子回头：“似乎是笛声，只是这笛声生涩，怕是小乐伎练习之作，不堪一听，姑娘回到殿中，欣赏掖庭排练好的歌舞岂不好？”

酒意上来，脑子里有些乱七八糟的，胸腔之中仿佛有某种迫切而强烈的愿望蠢蠢欲动仿佛平日里被压抑着的天性豁然苏醒。

“可我觉得很好听啊……唔，这个旋律，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消失不见、再难捉摸。

“我听得……仿佛是在那里。”侧耳倾听片刻，她忽然反手拉住青枫的胳膊，循着笛声的来源指了一个方向：

“青儿，我们过去看看吧。”

“姑娘！”青枫大惊失色，连忙拽紧了她的胳膊：“再往前走就是冷宫了，住的都是前朝废妃，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也走得太久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免得太子殿下回来，找不到您心中不悦。”

“不高兴又怎样？”浮瑶甩开她的手，眉头陡然皱起，酒意的刺激下，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他把我一个人留在宫里应付那些妃嫔夫人，我还不高兴呢……我又不认识她们……”

她素来温和沉静，谨言慎行，甚少在人前表露过自己的情绪，眼下竟能大剌剌说出这般话，显然是醉得厉害。

青枫已经放弃劝说她，直接上手缠着她的手臂，连拉带拽，试图就这样把人拉回飞凰殿。

夜深人静，悠悠深宫之中，未来的太子妃醉意朦胧，今夜又有朝中高官前来赴宴，若是出了什么事……

越想越是心惊胆战，青枫忍不住狠狠一摇头，仿佛这样便能驱散脑海中不请自来的不详预感。

与此同时，浮瑶脸泛红霞，两颊染上通红醉意，一只手摸索到青枫自己胳膊上的手，皱着眉头一寸一寸把它捋了下来：

“你不去……我可就自己去啦……”

她喝得终究是多了些，借着酒意恣意行事，力气大得青枫拉都拉不住，酒劲一上来，平日里温顺谦和的少女竟变得有些骄蛮，她甚至还歪着头，朝青枫挥挥手，才一步一摇晃着往前走。

“姑娘！”

这叫什么事啊！青枫欲哭无泪，原地一跺脚，无可奈何地追了上去。

那悠远笛声自东南方向而来，似有似无，若即若离，仿佛故意勾着醉意朦胧的少女前去。

自出了魏嘉禾的宫苑，脚下成块成块玉石地砖铺陈的路面渐渐变成碎玉、砖石和破碎不成章法的碎石，周围景致也越发漆黑荒凉，到了最后甚至连地上的宫灯都变得零零星星，道路两侧遍生杂草，飘渺笛音犹如一引路的使者，领着她们走向未知的所在。

青枫简直快要哭出声音来：

“姑娘，前面怕是有危险，真的不可以再往前走了！太子和娘娘知道奴婢没有看顾好姑娘，让您走入这肮脏之地，定会狠狠责罚奴婢的……”

大溟宫中宫苑甚多，有个别无主的院落荒凉破败也是常事，她在宫中当值多年，日日走在宫女仆婢行走的狭小巷道里，早就不惧漆黑，但是此刻却觉得脊背不住窜起簌簌冷意，害怕得连牙齿都在瑟瑟打颤。

与周围的一片漆黑相比，浮瑶此刻的样子更加令人脊背发凉——那若有似无的悠扬笛声对浮瑶来说仿佛暗藏着难以抗拒的蛊惑意味，牵引着她朝幽暗寂静的宫阙深处而去，无论青枫如何苦求，她过耳不闻，仿佛一具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机械般听命行事，直到悠长笛声戛然而止，二人停在一处荒芜破败的宫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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