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从山尖冒出头来,晨风从村头吹到村尾,弥漫的雾气如序幕一样被拉开,莲花村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院子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明山已经醒了,并且一大早就在研究着怎么将剩下的野猪肉熏成腊肉。
明夏揉着眼睛从屋子里出来,正在忙碌的明山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最好去看一下你带回来的那个男人,他的状况好像有点不太好。”
明夏一听,瞬间清醒过来,哈欠也顾不上打了,步履匆匆走到了她隔壁明二哥的屋子里。
还在昏迷中的青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俊朗的眉头紧皱着,眼角烧得通红一片,嘴唇开合间,意识不清的呓语着什么。
明夏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地明夏直接将手缩了回去。
不行!得给他尽快降温才行,这样烧下去,他就算是活下来也该要烧成傻子,明夏走出去问明山,“大哥,咱们家真的没有酒吗?”
明山正在扒野猪身上厚厚的毛皮,这伙计吃力又难干,他头也不抬地道,“爹在你出生那年,埋了一坛女儿红,想等着你以后成亲的时候再喝,你确定要给他用吗?”
一听是明老爹留给女儿以后成亲用的,明夏也难得犹豫起来,但是眼下还是救人要紧,明夏顾不了那么多了,说道,“人命关天,酒没了还可以再买,大哥知道爹将那酒埋在了哪里吗?”
明山放下手里的东西,沉默地看了明夏一会,仿佛有什么话想说似的,但最终还是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挖。”
明家的布局极为简单,光秃秃的泥巴地上盖了五间土屋,正房是明老爹和冯氏的住处,里面辟了一个小小的隔间,是明家人日常做饭的地方。
除去正房外,还有四间厢房,明夏和明二哥住在西侧两间厢房里,明山一个人住在东厢房中的一间,还有一间厢房一直空着,平时用来堆放杂物。
明山既没有去大家日常活动的正房,也没有去两侧的厢房,反而带着明夏向院子外的那棵老槐树下走去。
高大粗壮的老槐树树叶茂密,如一把天然形成的伞,坐落在明家门外。
明老爹没死之前,这里曾是他和刘叔一起喝酒侃天的地方,在他死后,这里就不常有人来了,除了已经疯癫的冯氏。
她似乎把自己困在了明二哥刚上战场的那段时间,每天翘首以盼等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们回家。
明夏和明山兄妹二人走过来后,冯氏也没什么反应,呆呆了看了一眼他们,就像在看路边的花草树木,看完又将头转了回去。
明山对冯氏的感情格外复杂,一方面,冯氏是他从小到大最信任依赖的母亲,另一方面,他的确被冯氏看到他残废时失望的眼神和后来疯癫的状态伤到,这让他觉得,好像这个家一切的错都来自于自己。
要是自己没有残废,要是活着回家的人是弟弟明川,也许娘就不会疯癫。
种种原因之下,明山和冯氏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疏远,不去看冯氏的眼睛,在离冯氏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明山就停了下来,指着老槐树下的一片土地对明夏说道,“就在这里了,我行动不便,你自己找个东西挖吧。”
明夏也知道这二人之间的情况,便什么也没说,只是道,“谢谢大哥!”
明山抚摸着支撑自己走路的竹竿,说道,“不用谢我,我并没有做什么,但是明夏,你可要想好,这可能是爹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你日后不要后悔。”
明明没有见过明老爹,但是此刻听到明山的话后,明夏仿佛真的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小明夏,看到了记忆里,曾经有一个黝黑朴实的中年男人,站在这棵老槐树下,对着自己幼小的女儿说,“爹在这里给夏夏埋了一坛就,等夏夏成亲那日,爹就把酒拿出来,给夏夏和夏夏的新郎官喝。”
也只是一瞬,明夏就回到了现实,她是个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人,尽管会对这些感情动容,但也不会仅仅因为这些,就对自己要做的事摇摆不定。
日光明亮,天空广阔又遥远,明夏十分确定地说道,“我不会后悔,而且就算爹爹在天之灵知道了这件事,我相信他也不会怪我。”
从明山身上,明夏大致可以看出已经死去的明老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能会有一些小毛病,但总体而言,却是一个善良又朴实的淳厚农民,从不会贪小便宜,心里总是在替他人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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