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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清明至（第2页）

“你是想说她一个寡妇，公爹在堂，小叔子厚道，看上去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吗？”伍愉安发出了一声轻叹，“难道你我的日子看上去不和美吗？内中如何，你我难道不是深有体会吗？”

张衡沉默。

伍愉安继续说道：“我阿娘也许如你一样，只看到了巫溪的表面风光，没看到内里腐朽的血肉。”

张衡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明白伍愉安所说的“内里腐朽的血肉”意味着什么，他也许真的没有好好看过巫溪的这些人，这些事。

“人的确不能轻信他人之言，现下想来，九嫂嫂往日里总是木着一张脸，来到你身旁后，却浑身轻快，笑语盈盈，想必各种苦楚，你已然知晓了。”张衡坦诚地说道。

伍愉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她知道张衡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一个不似旁人，能够懂得女性生来艰苦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央求着她帮田青和凤妹了。“我们人人都有两张皮，你我装作世俗规范，田九家表面上装作和美，私底下却肮脏不堪。田九娘子如今也才二八年岁，他公爹表面上装作好人模样实际上却好吃懒做、色性成狂；小叔子也是无出其右，两人白日里，想将九娘子当做牛、当做马一样使唤，晚上又……处处骚扰，九娘子几近崩溃，得知我挑选女使，还要留在身边伺候，这才央求了我。”

张衡听后，心中更加感慨，他没想到九嫂嫂竟隐藏着如此多的辛酸和不易。“凤妹是节妇，是被老爹卖给了周山玉家，成了他家大儿的媳妇。当时，凤妹还年幼，周山玉家大儿为银钱替人入了行伍，不久后便为国捐躯。因他当时立了功，被替那家怕被责罚，搞出了一桩报恩的故事，说是自家曾帮过周家，周家人在未知会他家时，便顶替了名号入了行伍。这感人故事再加上忠义故事，又加上凤妹的衷情，凤妹稀里糊涂便成了节妇。说到底，都是龌龊事，受罪的反倒都是无辜人，我当初知晓这桩原委，所以在碰到青哥和凤妹的事儿后，这才不愿揭穿。”

伍愉安咯咯笑了，促狭地说道：“哦，原来如此啊~小满说时，我就觉得奇怪。你不像是害怕什么鬼啊怪啊蛇啊鼠啊之类的，既然偷偷潜回了家，又几日都未出门，自然是要找上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刻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哪里会突然别人发现呢~”

瞧着伍愉安如此天性，张衡心下也不再如之前般沉重。

当日，王大娘一家搬进了伍家院子的西院中居住，更是逢人便说：“我家那破屋瓦是冬天进雪，阴天滴水，早就想翻新翻新，可一苦没有银钱，二苦没有落脚之地。幸好老太爷是个仁善的，帮伍家姑娘逮住了奸人，又追回了银两。伍家姑娘是个感恩的，奉上了百两银子来做祭祀。老太爷说一场祭祀用不了那么多，便将剩余的银钱用来翻修了宗祠。我家正好趁着这个时机，求了伍家姑娘，伍家姑娘想着我们是佃户，便允准我们暂且住进来。”

“呦，那你家还是有银钱的。”

“哪里来的银钱，不过是趁着这个时机，我家那几个劳力都去帮忙翻修宗祠，这才省了一笔开支，只用再出上一些便是了，今年眼看着收成好，紧巴紧巴能过下去。”

王大娘这话很快便在巫溪传开了，有了王大娘一家住进伍家院子，张衡与田青倒是没有了其他的由头再来守夜。再者说，凤妹也见不得田青如此劳累。

眼看清明将至，伍愉安心头却总是有丝丝不安。这一日，小满又如约而至，两人作为忘年交，是日日都要见上一面的。

今日来，小满却唉声叹气，伍愉安自然免不了要问，小满毫无保留地说道：“伍姐姐，小满我除了你，还有一闺中密友。”

“哦？那人是谁？”

小满又叹了一口气，对着伍愉安说道：“她是一乞儿。伍姐姐，我虽从未走出过巫溪，但也知道巫溪的方位。巫溪就像是书中所说的世外桃源之人，虽处于南来北往的中间方位，但巫溪却又正正好错开了大道与官路，因此外边即便有战祸与动乱，巫溪也并不受影响。可我们只想到了大的影响，自然忘记了那些小的。”

“小的？”伍愉安不解。

小满点头说道：“听说中州发了水患，无数百姓流连失所，迁徙它地求谋生。最近，有一小伙比小满大一些的孩童，走错了路，走进了大山中，阴差阳错来到了巫溪。她们就在庄外的山上野居着，还是我三日前，想为伍姐姐你摘一捧桃花枝才偶然遇见的。”

小满圆圆的眼睛看着伍愉安，一张脸上满是可爱与童真。

伍愉安笑了，手指勾了勾小满的鼻尖，痛痛快快地说道：“伍姐姐明白了，既然咱们都是失了父母双亲的人，伍姐姐这里又有那么多的空屋无人居住，还总是担忧着没人守着，那她们来住，岂不是正好？”

小满笑了，搂住了伍愉安的脖颈，开心的说道：“我就知道伍姐姐你一点即通，那我现下就去叫她们来？”

伍愉安却拉住了小满，脸色恢复了冷静，戒备心十足的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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