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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谁来修路（第1页）

按照图纸上的标示，通往刘家村应该是一条村间的小路，然而，在一条由碎石子铺成的乡级公路一侧，赫然立起一块高两米，长五米多，造型怪异巨龙石雕，看上去，意象狰狞，气势逼人。傍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醒目的狂草大红字，“刘家村”。

石龙的背后，是一条笔直的双车道水泥路。在广袤的田野间，在明媚的阳光下，这尊散发草莽气息的巨石雕，连着明晃晃的平坦大道，显得格外炫耀和霸气。

郑修顺车子停在石雕前，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愿意把车开过去，前后看了看，找了一个较宽的路段把车靠边停下。然后，他下了公路，从田间的一条排水沟岸上，踏着枯黄的衰草，朝着不远处的村子走去。

河沟里不时出现间断积水，被杂草和落尽叶子的乱纷纷荆棘条覆盖。岸边零落地生长着低矮光秃的杨槐树，不时会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从前方树杈上起飞，挨着青绿麦田，慢悠悠地飞翔，飞不了多远便落下，似乎知道郑修顺只不过是一个过路的人。

郑修顺走了一会，发现前面空旷的麦田里有许多忙碌的人影，而且，不是一块田间，是由南至北一条漫长的劳动场面。

挖沟不像。修路更不像。他因为猜不准，也就不再费心思，到了近前才发现，原来是载树的。

郑修顺一下愣住了，虽然把高铁施工线路图留在了车里，仍然依稀记得，这里是高铁通过的地方。心里冒出一个疑问，他们要干什么天下，哪有在冬天植树的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快步走进麦田，想问个清楚，这是干什么栽树的人看他，惊奇地问，“干什么的”

郑修顺一眼看见这个场面，答案已经明确了。他过来，只不过是想让植树人把答案亲口说出来而已。

郑修顺呵呵地笑着：“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位中年男人说：“你看不见哎，你是干什么的，来这里。”

郑修顺撒谎说：“前面那个村的，没事出来散步”

“散啥步前村的，你是谁家的”

郑修顺意识到，不能由着他这样问，自己连前面是什么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很不礼貌地说：“你别管我是谁家的，就觉得你们现在栽树很奇怪，哪有冬天栽树的，这不是白糟蹋钱吗”

一位弯腰挖树坑的人，可能是干的太久了，身子一下直不起来，双手托着腰，呲牙咧嘴想直起身子，尽管样子很痛苦，脸上却布满得意和傲慢，说：“哪有你不看见了，我们刘家村就有糟蹋钱明告诉你，我们这树可值钱了，一棵三百元。”

郑修顺把鄙夷的笑毫不掩饰地暴露在脸上：“是金子的还是银子的”

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有些疑惑地问：“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听着口音也不像本地人。”

郑修顺不搭理，蹲下来用手丈量树间的密度，一平方米竟然载下九棵鱼竿一般粗细的杨树，也就是说，一亩地要载上六千棵。这个数目，竟然超过北京永定河那位智叟。所不同的是，人家是一年前春天载下的，棵棵成活且不说，每棵树要价才五十元。你这大冬天临时载，开价翻了几番。一棵树三百元就是说一亩地要索赔180万真金白银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愤怒之余，他用手机拍下了栽种的场面和树的间距。

这个举动立刻引起栽树人的警觉，忽地一下围过许多人，逼问他是干什么的还威胁，不说，可就不客气了。

郑修顺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让事情闹得太复杂，说：“是修高铁的，沿线查看一下，准备修便道。”

有人说：“你拍树干什么”

郑修顺说：“谁拍你树了，我是拍土壤，每走一段都得拍。因为土质不同，使用的材料也不同。”

“噢，是这样，那你拍吧。”

围着上来的人脸上露出些惊慌，有人躲开打电话。郑修顺猜着可能是给刘小午打的，通报这边的情况。心想，好在自己和葛大业都没有给他留电话，估计他不会猜出是我，更何况我是徒步过来的。

果真，那个打电话的人登上一部拖拉机，朝麦田尽头横着的明晃晃的水泥路上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挂上手机。

郑修顺又拍了几张，问：“那边种树的也是你们村的吗”

“是，都是”

先前对郑修顺说话蛮横的中年男人口气缓和了许多，问：“你是住在后王村里的吗”

郑修顺说：“不是，住县城，只管修便道，不管别的事。”

闲聊几句后，郑修顺说要走。有人说，干嘛不走水泥道呢，好好的。他笑了一下，扭头往回走。

郑修顺回到住地，径直进了袁启程办公室，见他正与几位工程师商量拌合站的设计方案，刚要退出却被喊住，于是，站在门前说：“袁总，我回来了。”

袁启程把一包香烟丢在茶几上，对大家说，“休息一下。”然后才对郑修顺说，“没椅子，你就站着说，什么情况。”

郑修顺觉得葛大业应该把在乡政府发生的事汇报了，不由冒出一句，“事情很严重”接着，才把在刘家村看见的栽树场面说了。

在场的工程师们都目瞪口呆，唯独袁启程很平静的样子：“行啦，我知道了。这事由你来负责到底。我的态度不变，树一分钱不给，征地超过二十号取消额外补偿。”

郑修顺说：“不是袁总，这话好说，可是会给全局带来负面影响的。”

袁启程质疑的语气，说：“干嘛要带来影响还全局，你本事不小，都能给全局带来影响了一句话，我是让你去处理事的，不是制造麻烦的。去吧，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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