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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听到外面响起孟仁礼的声音:“老八”
我爹在厨房里应了一声走出来,说给老爷子熬了点稀粥,马上就好。于是我连忙返回去叫老爷子,但发现他已经睡得很沉了。
无奈,三人只好先去孟仁耀家,只见他家灯火通明,不知谁从哪儿扯来一根电线,在院子里竖起一根竹竿,把一只电灯泡挂在上面。
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兴奋得高声叫嚷,我仔细一看,发现就是一个多月前围在老爷子家里要揍我的其中一员,那个拿着玉米秆的傻大姐。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厉喝:“孟娥,滚开”
只见孟爱党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猛地朝傻大姐推了一把,那傻大姐被推得登登登直往后退,差点摔倒。孟爱党余怒未消,又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才冷哼一声拐进屋里。
孟仁耀家院子不大,里面也没有多少人,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外姓汉子和几个妇女,还有那个在孟仁义葬礼时管事的老头。此时,他正坐在灯下吧嗒吧嗒地抽烟,看到我时,眉头一皱,脱口而出:“怎么又把这小妮子带来了”
我一听就老大不爽,怎么了我就不能来我也姓孟啊于是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走进堂屋,邓秀莲正坐在桌子后面,一脸哀愁悲伤,夹杂着愤怒。孟仁礼和孟仁义的老婆坐在她旁边不停地劝说着什么,但她一直紧绷着脸,眼睛盯着桌面,最后突然恨恨地说:“我不同意明天出殡”
孟仁礼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对面,张口劝道:“秀莲,听大哥的,爹和娘现在都不能做主了,你娘家那边的爹也糊涂了,听大哥的,明天就殡,要不然尸体臭了不好”
邓秀莲突然怒目圆睁,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猛地一拍桌子大叫:“哼,大哥你配吗你配做别人的大哥吗有大哥亲手杀死弟弟的吗”
孟仁礼自知理亏,心中愧疚,低下头来,像犯了错的小孩子。
这时,邓秀莲突然看到我和我爹,大惊失色,语无伦次:“啊,啊,你,你们,们给,给,给我滚”
早知道去哪儿都被人撵,还不如不回孟庄我气愤地扭头就走,多一秒都不想留,我爹也讪讪地跟在后面,此时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笼罩下来身边如果没有孟仁光,我们就只会被人撵,处处都不受欢迎。
心中不快,我抬脚将一块土疙瘩踢飞,正好落到灯下的管事老头身边,他吓了一跳,看到我们爷俩时却突然嘿嘿一笑,得意地调侃道:“怎么着,又被人家撵怎么恁么地不受欢迎啊”
我快速地走过去,一把把他嘴里的烟抽出来扔到地上,然后一脚拧烂。管事老头一愣,气得立即站起来,抬手就准备给我一个大耳刮子。但他那动作慢得像只蜗牛,我只把头一缩便轻而易举地躲过,接着马不停蹄握紧拳头就朝他肚皮来了一下,朝他小腿上又跺了一脚。
两下也只用了七八分力气,毕竟对方是个老头,挨不了太狠的击打。但即便如此,他也“咣咚”一声连着倒退几步,一手抱住肚皮一手抱住小腿疼得啊啊大叫。
这时,从背后又传来一声厉喝:“滚,别在我家闹事”
又是孟爱党
我和我爹可以说是夹着尾巴跑掉的,走出院子时还听到管事老头在后面追着叫骂:“鳖孙,你等着,你等着......”
从镇上到县里,再从县里回镇上,又从镇上到孟庄,跑了一整天,到半夜统共才吃了一顿饭。刚才踏进孟仁耀家的大门时还以为可以猛吃海喝一顿了,结果又被人家追撵,临了又差点跟人打一架。此时感到力气已经用尽,身体已被掏空,浑身上下软棉绵的,饿得前胸贴后背,快要支撑不住。
回到家时,隔着墙头看见孟仁义院子里影影绰绰,昏黄的灯光摇曳不止。虽然家里没人,但灵案还摆在那里,仿佛静等着孟仁义的魂魂赶来。
我爹赶紧跑到撒子底下,和面起灶,因为太过着急,结果把面和得太硬,像块石头,又连忙加水,但水加上去立即滑下来,根本渗不进去,我爹气得只好又加面,拼命搓揉,到了半夜才勉强和了一团软面。接着擀成几块圆饼放到锅里煎起来,油和面在滚烫的锅灶上冒起丝丝热气,喷喷香的气味引起我前所未有的食欲,口水不停地往下流。
正当我扶着撒子下面的木柱子感觉快要虚脱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非常奇怪的声音一声冷笑。
那声音虽然是在笑,但比哭还难听,而且根本不像人的声音,我的心立即抽紧,吓得打了个激灵,慢慢扭过头去。
只见黑漆漆的远处,与孟仁义家相隔的那堵墙头上有一个红点,忽明忽暗,像极了我第一天夜里回到孟庄时的情形。我朝我爹嘘了一声,示意他回头看,可是他根本没听见也没看见,一会儿在锅上煎,一会儿跑灶下烧火,忙得不亦乐乎。我只好又回头看去,多么希望刚才出现的红点是我的幻觉,毕竟这一段时间出现太多次幻觉了。
果然,红点没有了,但此时墙头上竟然冒出一个人影,庞大一团,正诧异,红点突然又亮起来,原来他在抽烟
可是谁深更半夜蹲到墙头上抽烟呢难道又是孟仁义一边撒尿一边抽烟但不对啊,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不敢再想,吓得浑身哆嗦,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爹。但后面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回头一看,见我爹正瞪着那黑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魂魄已吓飞,心想完了,我爹是指望不上,只能靠我自己了。
心里想着这t千万别是鬼,但又一想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全都是自己吓自己那就是人了于是壮着胆子往前一点一点地走去,那人影一动不动,兀自抽着烟,火光一明一灭。走着走着突然又传来两声冷笑嘿嘿
我大惊失色,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因为这一次距离很近,听得真切,别说不像人,连活物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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