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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餐（第1页）

北方初春，夜来得依旧有些早，更兼我磨蹭了许久，下到楼下，天更加黑了，沉沉地压下来，压在昏黄的路灯上，像个爱护飞蛾的罩子。

我破茧样穿了过去，搅得歪站在路灯下的高强，灯芯苗一样的摇晃了下。

高强的脸被灯光映得成了黑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只能猜。见他左右踢了踢腿，我猜他许是站久有些麻了，或者根本就是等得不耐烦了。

开玩笑，嚷嚷着请我吃大餐，等这么一会儿又不耐烦。哼，不耐烦也得等着，谁让你非要叫我来的。心里面不服表面上还要装淑女。

“等急了吧……”特意压低放柔的声音从收紧的嗓子眼里吐出来，害得我总觉得有人踩了我的脖子。

“嗯……不急……”

我开口就想问他，你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先承认后否认的，话到嘴边却成了。“你要请我吃大餐？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说是惊喜，结果在工地里就着灰土暴尘的啃鱼头吧？到现在，我这嘴里汗泥臭脚的佐料味还没散呢。”

之前我总是有些伪装过了头，突然间嘴巴不饶人，把高强揶揄得干噶吧了几下嘴，愣是没发出声来。

意识到话说得太过，唐突间我立马收住了嘴。左右打量起冷空气凝成的暗黑色街角，工字形的街道尽头处像是躲着个人，是我认识的，白天里寻不到的，躲在拐弯的街角探着头等我去找。

不该这样的，真是越来越过份，怎么可以对着一个人去想一个鬼？

“嗐……”想到这我免不了叹气。人的心确实狠，活着再怎么你侬我侬，气散了情也就没了，什么爱不爱的全成了笑话。要不然，我怎么就站在了这。

“怎么，往外嗐佐料呢？”

“扑哧……哈哈哈哈……”

豆子就是豆子！我捂着嘴被高强逗得前仰后合，咯咯咯地笑声闷在手里，陪衬着高强爆豆似的笑声高高低低，正笑得欢时，猛觑见街角倏然转出个人来，低着头踢踢哒哒的向这边走来。

莫不是活过来了？！我惊得定在原地，僵持着笑的眉眼，用手掩盖住惊愕张大地嘴。眼瞅着来人由远及近，心差一点跳出嗓子眼。

及至交错时方才看清是个个子瘦高的老头，身上还背着个双肩背包，很有点返老还童放学归来的意境。我看得清楚，放下心来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胸口。

“姑娘行个好帮帮忙吧，我是来这边给老母亲送葬的，路上却被小偷把钱给偷了，家都回不去了……”老头走到近前忽然停下来，苦着嗓子说完，又拿袖子擦脸。灯下灰蒙蒙的，也不知他到底在揩拭着什么。

高强并没有搭话，转过身示意我跟上。

从来在街上遇到个把乞讨的，有就给些，没有便装作没理顾的走开。偏偏现在人家走过来求着，说得有理有据，右胳膊上还套着黑箍，绣着雪白的孝字。哪里还能不帮忙？我忙忙地去翻钱包。高强见状忙三两步并过来按住我的手，笑呵呵地问道。

“老人家，看样子岁数也不小了，您母亲高寿呀？”

老头听问哀叹了声，“旧时的人结婚早，生孩子也早，我是老小儿，我娘今年九十七喽。”

“哦，九十七了，不容易呀……”高强侧过头说得温柔，老头也配合着掩面发出呜呜地哭声。忽然我的耳畔就响起了苦……哇……哎！打着点地哒哒忒，刚要开嗓却断了……

“属什么的？”

高强的话一出，立时强力胶一样地粘住了老头，袖头粘在脸上，脚粘在地上，凝住了。

高强拉住我转身便走，别看他豆子样的，脚程上我只有追着跑的份。

快到街角时我偷偷地回首瞅了眼，老头早已没了行踪，唯有路灯下的一滩黑影粘在地上动也不动。

哎，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匹诺曹。

高强拉着我转过街角上了车。

“真让我好等。”

我和高强刚进到车内，屁股还没坐稳，便来一声待宰猪猡的嘶嚎声，我自然认得这个声音。

怎么会是他？刘翰宇怎么会和高强在一起？似乎还很熟的样子。他们俩自从上次在我家门口相识，加起来统共也不过几日光景，竟然就熟识到如此地步？莫不是早就认识，当初不过是在演戏？这世界奇妙的没法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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