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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红姑（第1页）

毛小桃提出想随四少夫人一起给红姑送红棉酥的要求时，没有遭到拒绝，甚至这位夫人显得热情十足，还详细问了毛小桃喜欢喝什么茶，好准备着一并带过去。

石淮没有一同前往，因为四少夫人说红姑不见男客。

又是一件怪事，但毛小桃忍着暂时没有去问。

木楼高两层，楼下一层屋梁极高，窗户似乎是常年不开的，屋内的光线很暗。

不知是才下过雨的原因，还是因这一层常年无人居住，隐约有一股湿湿的霉味夹杂在从二楼飘下的药草香中，干净倒是干净的，桌椅面和墙角都没有灰尘。

四少夫人抬脚上楼梯，并不给毛小桃多打量的机会。木质的楼梯好些地方已经腐朽，没有一阶是人踩上去不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的。

毛小桃扶着冰凉冻手的木墙缓步向上，心里纳闷这地方真的适合老人住吗？

二楼较楼下一层低矮了许多，沿楼梯上去进入的第一个房间里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日常用具，角落里有水缸，水缸边的条案上放了一摞锅碗瓢盆，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箱盒等物，条案下方有几个束着口的布袋，内装的应该是米面之类，另外还有几匹蓝绿颜色的衣料叠放在两条板凳上，颜色陈旧，却不沾染半点灰尘。

毛小桃无法细数出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琐碎得好像你应该能够从这儿找出一个人一生所能用上的每一样东西……或者说，这里就像拥有一个人被囚禁了一生的生活印记。

四少夫人随手摆正了桌上的放满杂物的竹篮和两卷画轴，引着毛小桃向里走去。

尚未走到门口，四少夫人便朝里间喊道：“红姑，我带了客人来看你。”

毛小桃没有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回应之声。前面的夫人直接掀开了厚重的门帘，一股热气猛冲出来，伴有浓浓的药香，是蕙草的味道。

屋内开阔而陈设简单，一张窄床，一张方桌，一条板凳两张椅子，一个大大的火盆，以及火盆旁的一个木雕小老虎。北边的窗户开着一扇，时时吹进一阵冷风。

面朝窗户背对门口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褐衣女人，背有些驼，身形极瘦，正拿着铁棍拨弄炭火。她身边的地上有一个藤篮，里面有针线和青蓝色的布料。

“红姑！”

“你来啦。”说着她转过身来。

声音意外的清澈悦耳。毛小桃这才看到她的容貌，窄窄的鹅蛋脸，眼窝有些凹陷，鼻梁挺直，颧骨高耸，肤色极白，并不是老迈之人的样貌，可是眼神呆滞透着股沉沉死气。

毛小桃心里冷不丁一“咯噔”，依然恭敬行拜礼，道：“在下毛小桃，冒昧打扰，请红姑见谅。”

红姑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回过身去拨弄炭火。她动作很慢，毛小桃走近了才看清炭火中有板栗。

四少夫人将桌边的椅子拖了过来放食盒，又搬过来那条长凳招呼毛小桃坐，一边殷勤说道：“红姑，我给你带了红棉酥来，尝一块好不好？”

红姑连头都没点，可四少夫人却高兴地张罗起来，她跑进跑出的拿碗筷、茶壶，毛小桃时不时帮着她拿放东西。毛小桃可以明显感觉到四少夫人的兴致格外得高涨，丰腴的身体在这间窄小的屋子里来回移动，面容带着笑，有一种不加掩饰的轻松愉悦。

红姑至始至终一句话没说，直到火中的栗子接连爆出响声，她才有所反应，她说：“小四嫂，你吃栗子。小桃姑娘就不要吃了，这炭火中拌了药草。”

毛小桃自然早就闻出来这屋内漂浮的蕙草味道，而她看四少夫人毫无异样的表情，才明白原来这位夫人也知道这药草为何物。自然，四少夫人学过医术的。

只是，蕙草有断产绝子之效。四少夫人看着不过三十来岁，为什么要食用蕙草？

“红姑，家里作怪的小东西已经教小桃长老逮着了。”四少夫人边捡着被红姑拨出来的栗子，边给她讲昨夜里发生的事。

“小四哥伤得严重吗？”

她说话没有起伏，语调极平，仿佛虚空飘来的无根之音。毛小桃觉得实在是浪费了那副好嗓子。

四少夫人“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剥开栗子放到碗里晾凉，说道：“也请大夫来看过了，说养些日子就好，就是胳膊和胸前的疤恐怕是去不掉了。”

“小四哥打小爱漂亮，这些疤可怎么好。”

惋惜吗？平平的语调叫人无法听出她的真实情绪。毛小桃感觉到片刻的拘谨，好像她来此是被四少夫人特意安排着看一出戏的，戏中只有一个奇怪的老妇人，用着叫人昏昏欲睡的音调说着鸡毛蒜皮的家庭小事，她暂时听不出任何值得在意的内容。

火苗被突然刮起的北风吹得颤动摇摆，红姑慢腾腾地向后挪动着凳子，毛小桃站起来去关窗。

窗外是那片宽阔的湖，风带起了翻滚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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