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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泽也是微笑,与沈重飞再抽了几支香烟,叙聊了一些往事就告别离开开始他的新工作。时间总不在人的计算之内,快的几乎让天泽没法去惊叹光速在自然界的残酷,他只是不时的会捂住心口停下手头的事。荷儿找过他几回不时的问他她真的可以嫁了吗?他点头,她转头就离去,面上蒙了层严霜般,她很不高兴,不仅是不高兴,简直就是一种无法表述出来的怨与愤,但是不管怎样几场秋雨后,入了冬,终南的天寒流阵阵,树叶枯萎了,掉光了,草秃成一片荒景,这是大地进入休养期,她让自己尽量丑陋一点,凄凉点,呼啸的北风很快吹来腊月,荷儿与卢枫也完成了婚姻注册。这是寒冷中的脉脉温情,卢枫的激动我们不用赘笔,聪明的好心人都能想像,用自己的思维方式为他十余年不变的爱恋而幻想世间最美丽的句子。他们的婚礼由沈老太爷订在正月初六。
腊月十二汉楚三位娇妻与古嘉蕙就赶来终南,为荷儿带来十几套婚礼服饰,为她试装设计发型,筹办婚礼所需的一切,于是荷儿每天就像个木偶被五美摆弄来摆弄去。她们要把她打扮成最华美,最雍容高贵的新娘,要卢枫见了醉死。
天泽有空就会来坐坐瞧瞧,不时提出他的一点建议,他的建议往往恰到好处。有时他会瞅着荷儿几个小时不开声;有时半夜起身步入沈园后园梅林,腊梅已按节气绽开,在寒风里显得那样骨清蕊香。他躺进吊床,然后迷迷糊糊地睡去。查理晨起早锻发现他,叫醒他,问他可是心情不好。他摇头说不知道,只是想这样闻闻花香,闻着就睡着了。腊月二十五,卢枫从北京赶回,他是不需要打扮的他只爱他的军服,所以他婚礼服就是军服。
他回到家跟着母亲跑上跑下,听母亲派遣。张夫人自婚事定下来就没闲过,在丽缇的帮助下每日里逛商场选购婚宴上的用品,新房里的摆设,她可是一个非常要体面的人,她不能让沈家人笑她小家子气。她把卢枫早先的睡房重新装修,整饰一新,那布局不算是豪华,但绝对可以说是匠心独到,典雅的楷模,而那典雅正适合卢枫爱文的浪漫的思潮,卢枫环视他的新房,说春意满屋实不为过。卢锦城每日看妻忙上忙下,跑进跑出,把一生的积蓄差不多都用在这场婚礼上他实在想笑,可是他不能妨碍妻的热情,毕竟这是最小儿子的终生大事,亲家又是她对头家,她怎能不争这个面?府里府外也是整修得她再挑不出她不满意的地方才罢手。她这样忙着直忙到了年三十,卢枫真是有说不出的感动,为母亲捶背捏腰,按肩拿手,说不尽的感激话。
张夫人把儿子揽进怀无不动情地回忆过去的时日,想完,怜慈地微笑;“你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你不能再凭着自己的性子任性,夫妻间一定要学会互相包容,结婚和恋爱是不一样的,恋爱是浪漫甜美的,而一旦走入婚姻的殿堂,其实就是两回事,它是柴米油盐,锅碗瓢盆。那就是说你将从一个神仙似的境界降落到庸俗,做一个泥胎浊骨的凡夫,承担一个家的责任,你不能被妻子贬视,你要有自尊。……”
“我知道,妈妈,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做得很好。”卢枫偎紧母亲,就像一个小孩子:“你很久没有这样揽过我了,妈妈,我真感觉好亲切,今晚我可以跟你睡吗?五岁我就是一个人睡,孤独地睡了二十三年。现在我要成婚了,让我再做一次婴儿享受妈妈的怀抱,妈妈的安抚,妈妈的摇篮曲。”
张夫人的眼睛湿润了。
荷儿这天也是乖乖的,她今晚不能再随性子做事,她是要去做一件极为庄重的,完成她生命里的一个使命,这将是她在娘家的最后一个三十晚,以后她就不能陪家人一起度年三十。
天泽还是照例要去灵山,这已是雷打不动,风雪不能阻的。他下午三点从局里出来,先去沈园看过荷儿就出发赶往灵山。他到灵山一成不变,泡温泉,吃年夜饭,守岁。过了子夜,天下起雪,雪也像他的生活习惯,每到这天总是会飘落下来,随他飞上梅枝的的心愿。他坐在枝上吹着笛,吹着他就伤心起来,他掉了眼泪,只是他很快抹干了,去年种种如昨夜一般,他仍可听见自己疯狂的叫喊,癫狂地堕入谷涧咆哮……荷儿欢喜地叫喊,他的疯癫倾刻没了然后他们拷鱼吃,打麻雀……今夜他将一个人,他又是一个人。“朋友,啊!朋友,我同龄的朋友都是荷儿带给我的,她带给我的也许不只有朋友,还有孩子的乐趣,放开怀抱的心情……啊,再有几天,她就将是别人的新娘,她将不再这样记得我,不再这样在我面前跳动,她将和我隔着遥远的山,迢迢的江河,她将在千里之外……我的心,我的心真的好痛……”他按住心口。
“天泽。”
“嗯。”他应声,他并不知谁叫他,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天泽,你想荷儿了吧。”
“嗯,我想了这几天就不想了。”
“她要嫁卢枫了,你伤心吗?”
“不知道,也许高兴,她有了好归宿,我不再用担心她。”
“是吗,你自己怎么办?”
“我自己?”
“你不想丽缇吗?”
“丽缇?啊,是啊,她怎么样了,我像是很久不见她,她还在生我气吗?去年在这我……”
“天泽你是不是在做梦,你知道和谁说话吗?”
“是啊,我和谁说话,谁和我说话。”他茫茫然,四下寻。
“唉!”说话人唉声:“我是汉楚,我和汉禹、查理、小维,九隆、不凡来看你,你看看你这副失魂落魄。你是不是有荷儿快离开身体的感觉?”
“是,这几天都是这样,这种感觉很痛。”他这是在梦中和人对语。
“你就不要荷儿嫁了,行吗?”汉楚故意说:“你娶荷儿,好吗?”
“不行,我却是找不到爷爷的那种感觉,她只是我的妹妹。”
“她只有一个哥哥,沈汉禹,你不是她哥,明白吗?”
“不对,我是,她是我身上长出去的,和我连着心,连着肉。她要走了,啊,我的心,我的心好痛。”天泽捂住心口,眉绾得紧紧的。众人盯着他一脸痛憷都不知说什么,他真是不可思议。
汉楚摇头:“他这是梦游,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看着,待会他就要下来,去小楼。我真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和荷儿的感情怎么会有母子间的连心痛?”
不凡长叹;“这也许是大舅母的错,她当年不该那样执著,他十二岁就离开大舅母去上军校然后一直独立生活。是荷儿带给了他童年,少年,给了他一个孩子应有的一切,淘气,玩劣。也带给了他母性的爱,还有他们同病相惜……现在荷儿就要嫁了,他的生活习惯又将打破,他必须强迫自己适应这个现实。”
李小维愧疚地:“大哥比我更可怜,我至少有妈妈无微不至的呵护关怀。”
“这算是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当不可说的时候我们何必去说呢,去自寻烦恼呢?”汉楚说。
他们说话间天泽如汉楚所说,从梅枝上飞下身,朝小楼方向,他把小楼走了一遍,又出来飞身进了寺院,有一个多小时他从里面又飞了出来往后山去,去到当年荷儿生他气的那张吊床,他抚摸吊床有好一阵,就跃上躺进去,还不住摇晃,吹起口哨,雪花也盖满他身,李小维见着不觉潸然泪下,他却是想不到母亲当年的错对天泽竟然有如此大的伤害,他此时只是在寻找荷儿的影子,汉禹嗟怀想为他盖上披风,汉楚忙挡住:“你会惊动他的梦,他会受到身心的伤害,他这样醒来就不记得梦了,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可是他这样子我真的看不去,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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