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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高祖初政
汉五年,既灭项籍。二月,楚王韩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王芮诏曰:诸侯立以为王,项羽侵夺之地,谓之番君,故是时称故。赵王张敖、耳子,见下。燕王臧荼上尊号,汉王即皇帝位于氾水之阳。自义帝亡,惟项羽称霸王,为诸侯长,然诸侯多叛之,至此,天下始复有共主矣。
夏,五月,兵皆罢归家。诏曰:“诸侯子在关中者,复之十二岁,其归者半之。民前或相聚保山泽,(1)不书名数。今天下已定,令各归其县,复故爵田宅。吏以文法教训辨告,勿笞辱。民以饥饿自卖为人奴婢者,皆免为庶人。军吏、卒会赦,其亡罪会赦得免罪及本无罪。而亡爵及不满大夫者,皆赐爵为大夫。故大夫以上,赐爵各一级,其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非七大夫以下皆复其身及户,勿事。”又曰:“七大夫、公乘以上,皆高爵也。诸侯子及从军归者,甚多高爵。吾数诏吏:先与田宅,及所当求于吏者亟与。爵或人君,上所尊礼,久立吏前,曾不为决,甚亡谓也。异日秦民爵公大夫以上,令、丞与亢礼,今吾于爵非轻也,吏独安取此?且法以有功劳行田宅,今小吏未尝从军者多满,而有功者顾不得,背公立私,守、尉、长吏教训甚不善,其令诸吏善遇高爵,称吾意。且廉问,有不如吾诏者,以重论之。”此皆所以抚慰为兵及失职者也。变乱之际,此辈往往荡无家室可归,又或习于战斗卢掠,不肯事生产,实为致乱之原。有以抚慰之,则俱欲休息乎无为,而乱原塞矣。韩信言天下已定,民皆自宁,不可复用,高帝时,诸侯叛者,迄不能有成,以此。
齐人娄敬戍陇西,过洛阳,见齐人虞将军曰:“臣愿见上言便事。”虞将军言上,上召问。敬说曰:“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具也。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东人,多劝上都洛阳。“雒阳东有成皋,西有殽、黾,倍河,乡伊、雒,其固亦足恃。”留侯曰:“雒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也。夫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专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敬说是也。”于是高帝驾,即日西都关中。赐敬姓刘氏。观刘敬及留侯之说,知是时汉尚未敢欲全有天下,(2)其后数年之间,异姓诸侯叛者,无不败亡,复成郡县之局,尚非是时所及料也。汉高于东方非有根柢,关中则用之已数年,自欲因循旧业,亦非尽因地理形势。以此而议项羽之背关怀楚,语见《史记·项羽本纪》:背关,谓不都关中也。颜师古曰“谓背约不王高祖于关中”,缪矣。为致亡之由,缪矣。
后九月,徙诸侯子关中,此盖其不能归者。后九年十一月,又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姓关中,与利田宅,其事亦由刘敬之说。已见第二章第一节。
六年,十月,令天下县、邑城。此与秦之夷郡县城适相反,盖时承揭竿斩木之后,欲防人民之叛,与秦之专猜忌豪族者异势也。十二月,诏曰:“天下既安,豪杰有功者封侯,新立,未能尽图其功。身居军九年,或未习法令,或以其故犯法,大者死、刑,吾甚怜之,其赦天下。”此亦所以抚慰曾从军者也。
七年,二月,自栎阳徙都长安。萧丞相营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大仓。八年,高祖东击韩王信余寇于东垣,今河北正定县。还,见宫阙壮甚,怒,谓萧何曰:“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亡令后世有以加也。”高祖乃说。何之言,实文过免罪之辞。闻安民可与行义,劳民易与为非矣,未闻天下匈匈,可因之以兴劳役。昧旦王显,后世犹怠,岂有先为过度之事,而冀后世之无所加者乎?论史者多称何能镇抚关中,实则其为茧丝殊甚。(3)彭城之败,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军,是时楚、汉战争方始,则其后此所发,皆本无役籍者可知也。是岁,关中大饥,米斛万钱,人相食,令民就食蜀、汉。《食货志》言秦钱文曰半两,重如其文,汉兴,以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荚钱,(4)不轨逐利之民,蓄积余赢,以稽市物,痛腾跃,米至石万钱,马至匹百金,即此时事也。废重作轻,而又放民私铸,物之腾踊宜矣。顾归咎于民之逐利,可乎?然则汉之刻剥其民,而为史所不详者多矣。
第二节 高祖翦除功臣
封建之制,至秦灭六国,业已不可复行。然当时之人,不知其不可行也。乃以秦灭六国,为反常之事。陈涉一呼,旧邦悉复;戏下之会,益以新封;几谓带砺河山,可传苗裔,然不可行者,终于不可行也。五年扰攘,所建侯王,几无不陨命亡国,耗矣。然人仍不知其不可行也,于是有汉初之封建。
汉初之封建,先以异姓诸侯王。高祖与功臣戮力共定天下,其劳亦相等耳,一人贵为天子,而其余则无尺土之封,必非情理之所安,观高祖成败未可知之言;刘敬山东虽乱,秦地可全之说;则数年之间,翦灭殆尽,不独非诸侯王所及料,抑亦非汉之君臣始愿所及也。刘季之不可信,韩信岂不知之?而终距蒯彻三分之计,其以此与?
汉五年,十二月,汉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信壁,夺其军。正月,立信为楚王,王淮北,都下邳。彭越为梁王,王魏故地,都定陶。二月,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吴芮为长沙王,都临湘。今湖南长沙县故粤王无诸为闽粤王,王闽地。张耳先已立为赵王。韩王信剖符王颍川。黥布亦剖符为淮南王,都六,九江、庐江、衡山、豫章郡皆属焉。《史记·黥布列传》,《汉书》同。《汉书》本纪言豫章以封吴芮,而此又云属黥布者,政令改变,史文容或不具,且或有错误也。时戏下旧封,仍有臧荼。七月,荼反。上自将征之。九月,虏荼。立长安侯卢绾为燕王。六年,十月,人告楚王信谋反。上问左右,左右争欲击之。问陈平。平曰:“陛下兵精孰与楚?”上曰:“不能过。”平曰:“陛下将用兵,有能过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将不能及,而举兵攻之,是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巡守,会诸侯。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势必无事而郊迎谒,谒而陛下因禽之,此一力士之事耳。”高帝以为然。发使告诸侯,因随以行。信欲发兵反,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禽。项王亡将钟离昧,素与信善,亡归信,汉诏楚捕昧,人或说信曰“斩昧谒上,上必喜,无患”。昧自刭。信持其首谒高祖于陈。上令武士缚信。田肯说上曰:“甚善。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县隔千里之外,齐得十二焉。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还至洛阳,赦韩信,封为淮阴侯。始剖符,封功臣曹参等为通侯。正月,以故东阳郡、鄣郡、吴郡五十三县立刘贾为荆王。高帝从父兄。刘敛曰:按《地理志》:东阳、鄣、吴,皆非秦郡,后汉顺帝始分会稽为吴,此文殊不可晓。案史据后来封域言之,而误加故字耳,古人于此等处不甚审谛也。以砀郡、薛郡、郯郡三十六县立弟交为楚王。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兄宜信侯喜为代王。以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七十三县立子肥为齐王。《齐悼惠王世家》:食七十余城,诸民能齐言者皆予齐王。以大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徙韩王信都晋阳。今山西大原县。上已封大功臣三十余人,其余争功,未得行封。上居南宫,从复道上,见诸将往往耦语。以问张良。良曰:“陛下与此属共取天下。今已为天子,而所封皆故人、所爱,所诛皆平生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为不足用遍封,而恐以过失及诛,故相聚谋反耳。”上曰:“为之奈何?”良曰:“取上素所不快,计群臣所共知最甚者一人,先封以示群臣。”三月,上置酒封雍齿。因趣丞相:急定功行封。罢酒,群臣皆喜曰:“雍齿且侯,吾属亡患矣。”案高帝之击陈豨,封赵壮士四人各千户,左右谏曰:“从入蜀、汉,伐楚,赏未遍行”,则其时功臣尚未尽封,可见酬功之不易,此大兵之后皆然也。韩王信之徙也,《史记》本传云:“上以信材武,所王北近巩、洛,南迫宛、叶,东有淮阳,皆天下劲兵处,乃诏徙王大原,以北备御胡”,盖本有猜忌之意。信上书曰:“国被边,匈奴数入,晋阳去塞远,请治马邑。”今山西朔县。上许之。九月,匈奴围信马邑。信数使使胡求和解。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间使,有二心,使人责让信。信恐诛,因与匈奴约共攻汉。反,以马邑降胡,击大原。七年十月,上自将击信于铜鞮,今山西沁县西南。斩其将。信亡走匈奴,与其将曼丘臣、王黄共立故赵后赵利为王。收信散兵,与匈奴共距汉。上从晋阳连战,乘胜逐北,至楼烦。今雁门关北。高祖用兵亦甚速,会大寒,士卒堕指者什二三,遂至平城。今山西大同县。为匈奴所围,七日,用陈平秘计得出。参看第三节。使樊哙留定代地。十二月,上还过赵。先是张耳薨,子敖嗣。五年秋。高祖长女鲁元公主为后。高祖过赵,赵王礼甚卑,高祖箕踞詈,甚慢易之。赵相贯高、赵午等,年六十余,故张耳客也。生平为气,怒,请为王杀之。敖不可。是月,匈奴攻代,代王喜弃国,自归洛阳,赦为合阳侯,立子如意为代王。八年,冬,上东击韩信余寇于东垣,还过赵,贯高等乃壁人柏人,今河北唐山县。要之置。上过,不宿去。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上变告之,于是并逮捕赵王。赵午等十余人争自刭。贯高随王诣长安。高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吏治,榜笞数千,刺剟,身无可击者,《汉书》作刺爇,身无完肤。终不复言。使中大夫泄公以私问之。高具道本指。正月,废赵王敖为宣平侯。徙代王如意为赵王。十年,九月,代相国陈豨反。豨者,宛句人。今山东菏泽县。不知始所以得从。韩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还,豨以郎中封为列侯,以赵相国将,监赵、代边,边兵皆属焉。豨少时尝称慕魏公子,及将守边,招致宾客。尝告过赵,宾客随之者,千余乘,邯郸官舍皆满。赵相周昌乃求入见上,具言豨宾客盛,擅兵于外,恐有变。上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诸为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阴令客通使王黄、曼丘臣所。是年,秋,大上皇崩。上因是召豨。豨称病,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上自东至邯郸。十一年,冬,破之。大尉周勃道大原入,定代地。正月,淮阴侯韩信谋反长安,夷三族。《淮阴侯列传》云:陈豨拜为巨鹿守。《集解》:徐广曰:表云为赵相国,将兵守代也。辞于淮阴侯。淮阴侯挈其手,辟左右,与之步于庭。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欲与子有言也。”豨曰:“唯将军令之。”淮阴侯曰:“公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谨奉教。”陈豨反,上自将而往,信病不从。阴使人至豨所,曰:“第举兵,吾从此助公。”信乃谋与家臣夜诈诏诸官徒奴,欲发以袭吕后、大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疾,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案陈豨当初受命时,未必有反心,信安得与之深言?吕氏以失南北军而败,信是时,与长安将相大臣,一无要结,岂有但恃家臣徒奴,可以集事之理?赵、代、长安,相去数千里,声援不相及,信苟决发,何待豨报?部署既定矣,豨报不至,又可已乎?其诬不待言矣。将军柴武斩韩王信于参合。县名,今山西阳高县。立子恒为代王,都晋阳。如淳曰:《文纪》言都中都。又文帝过太原,复晋阳、中都二岁,似迁都于中都也。中都,今山西平遥县。三月,梁王彭越谋反,夷三族。《越传》云:陈豨反代地,高帝自往击,至邯郸,征兵梁王,梁王称病,使将将兵诣邯郸。高帝怒,使人让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辄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则为禽矣,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听,称病。梁王怒其大仆,欲斩之,大仆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觉。捕梁王,囚之洛阳。有司治反形已具,请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传处蜀青衣。县名,今四川雅安县。西至郑,今陕西华县。逢吕后从长安来,欲之洛阳。道见彭王,彭王为吕后泣涕,自言无罪,愿处故昌邑,吕后许诺。与俱东至洛阳,吕后白上曰:“彭王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复谋反。廷尉王恬开奏请族之。上乃可。案高帝之猜忌甚矣,越果反形已具,安得赦之?其诬又不待言也。立子恢为梁王,子友为淮阳王。今河南淮阴县。五月,立南海尉它为南越王。参看第五章第七节。七月,淮南王布反,高后诛淮阴侯,布因心恐。汉诛彭越,醢之,盛其醢遍赐诸侯。淮南王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布所幸姬疾,请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姬数如医家。贲赫自以为侍中,乃厚馈遗,从姬饮医家。姬侍王,从容,语次誉赫长者也。王怒曰:“女安从知之?”具说状。王疑其与乱。赫恐,称病。王愈怒,欲捕赫。赫言变事,乘传诣长安。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变,言布谋反有端,可先未发诛也。上语萧相国,相国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淮南王。”淮南王遂族赫家,发兵反。东击杀荆王刘贾。劫其兵,度淮击楚,楚王交走入薛。上立子长为王。赦天下死罪以下,皆令从军。征诸侯兵。上自将以击布。十二年,十月,上破布军于会甄。在蕲西。布走,命别将追之。布故与番君昏,长沙王吴芮子成王臣。使人绐布,与亡,信而随之番阳,番阳人杀布。周勃定代,斩陈豨于当城。县名,今察哈尔蔚县。立沛侯濞为吴王,帝兄仲之子也。卢绾者,丰人也。与高祖同里。绾亲与大上皇相爱。高祖、绾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及高祖、绾壮,俱学书,又相爱也。里中嘉两家亲相爱,生子同日,壮又相爱,复贺两家羊酒。高祖为布衣时,有吏事辟匿,绾常随,出入上下。起沛,绾以客从。入汉中,为将军,常侍中。东击项籍,以大尉从,出入卧内。衣被、饮食、赏赐,群臣莫敢望。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亲幸,莫及绾。陈豨反,高祖如邯郸击豨兵,绾亦击其东北。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绾亦使其臣张胜于匈奴,言豨等军破。故燕王臧荼子衍亡在胡,见胜曰:“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习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为燕,欲急灭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等亦且为虏矣。公何不令燕且缓陈豨而与胡和?事宽,得长王燕,即有汉急,可以安国。”张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助豨等击燕。绾疑胜与胡反,上书请族胜。胜还具道所以为者,燕王寤,乃诈论他人,脱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而阴使范齐之陈豨所,欲令久亡,连兵勿决。豨裨将降,言范齐。高祖使使召绾,绾称病。上又使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燕王,因验问左右。绾愈恐,闭匿。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春汉族淮阴,夏诛彭越,皆吕后计。今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遂称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阳侯闻之,归,具报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绾果反矣。”三月,使樊哙将兵击燕,立子建为燕王。人有恶哙:“党于吕氏,即一日宫车晏驾,哙欲以兵尽诛灭戚氏、赵王如意之属。”高帝闻之,大怒。用陈平谋,召绛侯周勃受诏床下,曰:“平亟驰传载勃代哙将。平至军中,即斩哙头。”二人既受诏,行计之曰:“樊哙帝之故人也,功多,且又吕后弟吕要之夫,有亲且贵。帝以忿怒故欲斩之,恐后悔,宁囚而致上,上自诛之。”未至军,为坛,以节召哙。哙受诏,即反接载槛车,使诣长安,而令勃代将。燕王绾悉将其宫人、家属、骑数千,居长城下候伺,幸上病愈,自入谢。四月,高祖崩,绾遂将其众亡入匈奴。匈奴以为东胡卢王,居岁余死。樊哙至长安,高祖已崩,吕后释哙,使复爵邑。韩信、彭越罪状之诬,少深思之即可见,即黥布亦非有反谋,迫于不得不然耳,况卢绾乎?因循数年,身死,嗣子文弱,必不能复有反谋,汉朝亦不之忌,岂不可以久存?然终不免于贲赫、张胜之交构,则其时各种情势,固皆与封建之制不相容。事至与各种情势皆不相容,此等枝节,自然错出不已,防不胜防,正不能就一枝一节,论其得失也。汉初异姓王,惟长沙传五世,文王芮、成王臣、哀王回、共王右、靖王羌,羌《表》作产。至孝文后七年,乃以无子国除,历四十六年,则以其地最偏僻,无与大局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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