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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1页）

&esp;&esp;应翩翩在心里加了一句——一副油盐不进的死人样子，阁老和太傅那些老头最喜欢了。

&esp;&esp;听到应翩翩对自己说话，他才拱了拱手，道：“应公子过奖了。小王对于应公子的诸般事迹，也是颇有听闻，甚为惊叹。今日特意作画一副，欲请公子品鉴，不知应公子可愿赏光？”

&esp;&esp;他说的是“惊叹”而不是“赞叹”、“佩服”，显然有讥讽之意，应翩翩习以为常，也不意外。

&esp;&esp;由武谨楠那些事迹便知道，他一定是个作风端严，正义感极强的人，而且济王府也一向是清流的典范，能看得起自己这个“宦党”才怪了。

&esp;&esp;再加上韩耀肯定没少挑唆，若是今天武谨楠冲他笑嘻嘻，他才要真的毛骨悚然。

&esp;&esp;甚至，应翩翩还觉得，他接下来可以再让武谨楠更多讨厌自己一点，赚一赚经验值。

&esp;&esp;思量之间，武谨楠所说的画已经拿了过来，展开放在了桌面上。

&esp;&esp;应翩翩低头看去，而后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esp;&esp;只见这幅画上所画的是一重重连绵陡峭的高山石壁，壁立千仞，层峦叠嶂，笔势雄伟。

&esp;&esp;近看之下，竟然每一重高山都有其不同之处，运墨用色更是颇为独到，浑厚华滋，确为上品佳作。

&esp;&esp;但重点不在于山，而是人。

&esp;&esp;这些连绵的高山峻岭之间画了无数的人，一部分人短衣窄袖，头插彩羽，身穿盔甲，手持长戈而舞，另一部分人则都是汉族打扮的平民，正在惊慌奔逃，地上死尸遍野，血流成河。

&esp;&esp;这是一幅西戎人杀害汉族平民的战败图。

&esp;&esp;武谨楠道：“这山是长雄峰。”

&esp;&esp;应翩翩不咸不淡地说道：“多谢介绍。郡王此画形神兼备，栩栩如生，我自然认得出来。”

&esp;&esp;他就是在长雄峰下出生的，又在那里一直长到五岁。

&esp;&esp;那一年，父亲应钧因为被手下的奸细出卖，打了人生中万里望风尘

&esp;&esp;看到应翩翩竟然堂而皇之地把画撕了，一时间指责之声四起：

&esp;&esp;“应玦，你的心胸也太过狭窄了！”

&esp;&esp;“这这这，这幅画就这么撕了？简直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esp;&esp;“你怎能随意损毁别人之物！”

&esp;&esp;“……”

&esp;&esp;人人痛心疾首，面带谴责之色，相比之下，武谨楠倒是还算冷静，慢慢低下头去，看了一眼地上的画，而后抬头注视着应翩翩。

&esp;&esp;“画者无画心。”

&esp;&esp;武谨楠冷冷地说：“我长了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般形容，也是第一次被人损毁画作。应公子，你得给个解释。”

&esp;&esp;应翩翩道：“对子责父，郡王还要明知故问吗？”

&esp;&esp;武谨楠露出一点轻蔑的笑意，说道：“所以应公子评判他人有无画心，是凭着你的个人好恶了？昔日应将军打了败仗乃是家国之耻，我不过以画为记，你便难以容忍，难道这就是你的气度？”

&esp;&esp;应翩翩眉峰一扬，说道：“这话说的倒真是正气凛然！今日你我站这里，都是镇北侯府的客人，玦倒是欲问郡王，依阁下之见，之前的三关大捷，是傅侯之功乎，抑圣上之功乎？”

&esp;&esp;他所提到的三关大捷，就是傅寒青得以封侯的一战。

&esp;&esp;这场战争虽然没能收复应钧丢掉的长雄关，但重创西戎大军，逼退了他们连年来的进犯，使得边境进入了一段相对安静的和平时期，立功甚伟。

&esp;&esp;武谨楠一顿。

&esp;&esp;应翩翩的问题不难，但十分刁钻，他自然不能说打胜仗全是傅寒青厉害，跟皇上半点关系都没有。但若说胜仗乃圣上之功，那么刚刚提到应钧的败仗……岂非也成了皇帝之过了？

&esp;&esp;见武谨楠一时没有作答，应翩翩哈哈大笑，目中锋芒逼人，说道：“为将者，得从行伍，立微功，爵通侯，皆自国家谋虑。谋之深远，安一时之战可见之？又安一人之功过成败可决？将者可为之处，唯亲师严法，行陈倾命，以奉君恩民安而已。或一时难见成效，数代相继，总见其功。”

&esp;&esp;他微微抬起下巴，注视着武谨楠：“而安华郡王你，目光短浅，只见一时之胜败，身未披寸甲，却洋洋自得，以此为讽。以君之意，一战之失便该蒙此羞辱，那不战则不败，不败则不致留瑕于世间，引得后人耻笑，如此往复，何人还愿奋勇争先，以命搏天？都去游历作画，一绘纸上江山，也就罢了！如此鄙陋之见，岂不令将士寒心，江山败亡？”

&esp;&esp;这番话说的刻薄之极，却又气度从容，字字珠玑，竟是莫名的……扣人心弦。

&esp;&esp;武谨楠那张冷淡而倨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度震惊的神情，他瞪着应翩翩，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esp;&esp;韩耀见状，连忙说道：“今日咱们本就是要品鉴书画的，理当从画技笔法上来探讨。不同的人各有所长，阿玦你就算画不出来这样的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何必撕毁画卷后又攀扯其他道理，未免显得太计较了。”

&esp;&esp;应翩翩瞟了他一眼，韩耀吓得倒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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