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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不许（第2页）

杨夫人缠绵病榻，茯苓正在廊下熬药，苏知辛走时嘱咐茯苓今日的药里多加一味酸枣仁，茯苓闻着药香，又困又乏，头不住地往下点。

好容易将药熬好送给了杨夫人，所幸院中无事，茯苓歪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便睡着了。

湛江县的冬天本不甚冷，加之今日日高风小，茯苓这一睡，便睡到了天黑。

这中间，她隐约听到有人进来，问了句：“纤纤在不在？”

她正坐着好梦，艰难地抬起手摇摇，嘴里咕哝着，“不知道不知道！”

接着两人便走了。

苏泽兰回到月雪阁中，刚进门，泪便掉下来，陆重着急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苏泽兰不说话，坐到桌旁，抹着眼泪。陆之山远远地站在门外，青松树下，面上无波无澜，却看起来更落寞更悲伤。

陆重性子急，追着苏泽兰一直问，苏泽兰这才幽幽开口，语气可怜，“我今日带着山儿去觉明院找纤纤上药，纤纤人不在，那院儿里的丫头也不知跟谁学的，看都不看我们一样，手一摆就赶我们走。”

苏泽兰边说边哭，陆重听完时，脸气得通红，恨恨地说：“我早知道他们一直都看不上我们，现在山儿病了，他们怕不是更加看不起我们，一个丫鬟都敢这么对我们！”

陆重气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碗杯碟互相碰撞，发出清冽的声音。

苏泽兰叹气，她的山儿一出生便生得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黑黝黝的眼睛，浓浓的眉毛，谁见了都说好看，若他没得哑症，指不定能迷走多少少女的心，可偏偏他的山儿命不好，哑了又瞎了。

想及此，她的脑子又混沌起来，哭着闹着要找山儿，

陆重见她这副样子，便知她这又是犯病了，忙把她带到陆之山面前，指着陆之山，道：“兰儿，山儿在这儿呢，你快睁眼看看。”

苏泽兰捂住自己混乱的脑袋，双目无神地看向陆之山，青松下，陆之山静静地站在那，没有笑也没有泪，掉落下来的松针落了他满肩，他仿佛无知无觉。

听到陆重的话，陆之山动了动，脸对着声音来的地方，艰难地扯动嘴角。

他已经如此这般地装了三个月了，每次他一这样，苏泽兰便会恢复冷静，抱着他，嘴里喊着“山儿山儿”。

苏泽兰的怀抱很温暖，一如所有的母亲的怀抱。

陆之山有无数次的贪恋，但他总在沉溺之后更加痛苦，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骗来的。

温暖是他骗来的，他本来不该拥有。

他不过是个骗子。

苏泽兰凝望着陆之山，渐渐平静下来，她拉着陆之山的手，一遍遍地说起山儿小时候的事情。

这些事陆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陆之山却比陆重更耐心，他虽然蒙着眼，脸上看不出表情，可只要看到他，就知道他有在认真地听。

他觉得那是很有趣的事，是他没经历过的事。

但今天他有些听不进去，苏泽兰的话在耳边被风吹成碎片，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杂乱。

直到天黑了，苏泽兰被陆重拉走休息，他还站在青松下，像在等一个人。

他等到风都要停住了。

苏泽兰睡下后，月雪阁里也没人在意他有没有换药，或者说，苏泽兰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永远是山儿，而不是他。

夜里很冷，陆之山的骨缝里钻进了凉风，惹得他很疼，他想他不该再等下去。

他会忍一忍的，但他不该再厚颜无耻地等一等了。

天地阍暗，月雪阁中的水池子里倒映出满天夜色，青松树下，人影孤寂，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夜风吹得青松沙沙地响，他伸手拂落肩上的落叶，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月光下几乎透明。

他极轻地叹口气，像是一阵微弱的风吹过冰封的湖面，拂动冰面上残留的雪粒子。

踏着如霜的月色，他慢慢地朝屋里走去，眼上蒙着的布条尾巴随风而动。

浓浓夜色里，忽地有阵极小的波动，像蚂蚁爬过带露水的花瓣时花瓣的颤抖，像蝴蝶飞过夜空时天空的痕迹。

陆之山顿了顿，想回头，却又迟疑。

苏祈春不过是在可怜他，可怜她的表兄。

他这个假表兄。

他不该厚颜无耻地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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