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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初到札幌（第1页）

札幌的街道如棋盘，南北为条，东西则是丁目，再没有方向感的人到了这里也绝没有迷路一说。一条长长的绿地公园带笔直横贯市区，将札幌拦腰截成两段。公园绿地上到处是休憩嬉戏的大人小孩，念念深受这种气氛的感染，腿脚便像灌了铅，一屁股坐到长椅上赖着不走，目光随着人家小朋友手中的冰淇淋四处游弋，冲我叭嗒叭嗒小嘴：“我也要！”

“要个屁！”

见她咧嘴欲哭，我被气乐了，“好好好，念念小朋友等一会儿，冰淇淋马上就来，汽水也来——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

念念嘴里舔着冰淇淋，指着背靠的电视塔，“要上去！”

“你可拉倒吧！找你老爹陪你上去，我恐高！”说完，我一把拽起她。

念念一步一趔趄，被我拖条小倔狗似的拖着走，刚走两步，又用手往路边一指，“要进去！”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北海道厅舍。札幌转来转去一共也就那么几处值得瞅两眼的地方，我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就当照顾小孩儿情绪吧。

让她自己进去玩儿，我一屁股坐到外边的长椅上，抽烟，卖呆，数汽车，数小朋友手里的冰淇淋。有一颗冰淇凌已经化得滴滴答答快要淌下来，我。好心提醒那小孩儿，小孩儿横了我一眼，不买账，吧嗒一声将冰淇淋摔进垃圾桶，转脸去跟妈妈要纸擦嘴。我心想这小子长大了一准儿是“八嘎牙路滴干活”，应该“死啦死啦滴”！

念念玩儿够了，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埋怨我：“真没劲，跟你出来玩儿还不如跟一个木头人！”

“那你早说呀，没看见你老爹送咱俩的时候那渴望的眼神，还有那口水，都快淌过海峡去了！你说说你，有多少年没陪他老人家逛过街了？”我抬头看看天，天色灰里泛红，又长出了一口气，说回去吧。

“得了吧，回去你还不得把我挤兑死！”

“什么意思？”我一脸莫名其妙。

“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是想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嘛！走吧，北海道大学要不了多远，走两步就到了。”

经她这么一推搡，我反倒意兴索然，踉踉跄跄被她牵死狗似的牵着走。札幌的楼都不太高，据我粗略统计，超过十层的建筑屈指可数；车也不密，稀稀落落跟拉稀屎似的；偏一点的街道上面静得出奇，连人影都没有。怪不得叶小猪头他老爹会下定决心将家安到这里，真是一个绝佳的养老城市。

由南至北，我们一行人用了两天时间就走了半个日本。北海道的天气明显更凉爽，人在街道上走一天也不见出汗，不似火热的东京那样烤人欲窒。

傍晚的气温降得很快，这时候，远远的一颗红太阳如同大皮球一般滚下了半山腰，小风一吹，念念吃面条吃出来的和刚刚跑出来的细汗就退了，搂着我瑟瑟发抖。我从背包里取出一件出门时特意为她准备的套头衫兜头套在她脑袋上，“还嫌我啰嗦，这会儿知道冷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北海道大学仿佛是被一座巨大无边的农场裹围着。夕阳下，浓厚的绿色棉跟随着逐渐消退的落日余晕，渐渐铺上她的身躯，将她一点点盖严实，不留空隙。校园里的活动很多，到处都是疯疯闹闹的学生，感觉亲切自然。

我和念念逆流而行，不时被擦肩而过的学生们撞得东倒西歪。手里攥着份地图，我感觉实在没什么可转悠的，找到叶小猪头当年读书的经济学部，发现才屁大点儿地方，看一眼就够了，再多看一眼都想呕，打听了一下，学生说晚上野球场（棒球场）有比赛，北海道大学对哪个乌七八糟的野鸡大学，建议我们去看看。我瞧瞧念念，见她两眼直冒精光，跃跃欲试，蠢蠢欲动，一副打家劫舍前埋伏在草丛里那既紧张又兴奋的架势，于是对她道：“开路依嘛斯！”

我们俩就这样披着一件衣服在冷风袭顶和四围喧嚣之中看完了这场比赛。我说不精彩，倭国学生叫得太响，把我的耳朵震得跟蜂鸣器似的响个没完。她问我哪个队赢了，我说没顾上看牌子不清楚，她又问我说你懂不懂，我老实说我其实是抱着开眼界的态度来观摩一下的。

“咳，早知道我就不陪你挨这个冻了！看你嘿哟嘿哟的，还当你看得津津有味呢！”

“我那是冻的。”

我们俩一个埋怨一个，叫了辆出租车回酒店，一进去俩人对着打喷嚏，可把成老头儿心疼坏了（心疼她女儿），围前围后地忙活，纯纯本色演出，比电视剧里的太监还更加形象生动。我在一旁看得一阵阵心寒——纯粹吓的，真怕哪个不对劲被痛惜爱女的成老头儿一怒之下给生嚼了。

我们俩还是双人套房，我照例睡我的沙发。念念说你忍忍吧，这是最后一晚了，以后就不会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露出掩饰不掉的淡淡哀伤。我心想小丫头片子多愁善感，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头，也没当回事，熄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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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奚奚索索的声音将我从睡梦中拉醒。我骤然一惊，心想不妙，原来这小丫头今天一整天都是在打埋伏啊，就为了晚上这一下子！忽然，怀中一暖，一团温暖柔软得物事钻了进来，我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念念。“我冷……我怕……”她瑟瑟贴紧我的身体。

我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儿？还是叫服务员给你加床被？”

“你答应我，”她紧箍着我的身体，使出空手道高手的力气，“即使你不爱我，即便你要离开我……你也要让我知道，你不要像那晚一样自己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走掉！”

我点头答应。她依旧不依不饶：“不行，你要发誓……我就这么一个请求，你不能敷衍我。”

“我发誓。”我给她掖了掖被角，“躺着吧，别动了……我不嫌你臭。”

“你真好……”她很快便合上眼，睡熟了，脸上还挂着孩子般甜甜的笑，仿佛梦中的一场盛大豪华的婚礼上，她正穿着一袭洁白的纱衣，娉娉起步，款款而来……

那一夜，我没有睡安稳，头脑中时刻保持着警惕，同时也顺带为念念营造出一个温暖舒适程度不亚于摇篮襁褓的母亲般的怀抱。这是一个自降生起便失去母亲的可怜的孩子，她为什么爱撒娇？我想，她一直以来期待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怀抱……

她一定不知道，我偷偷吻了她的额头，像妈妈亲吻自己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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