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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李春美乘坐夜里的火车赶往滨江,沈妍冰推算了时间,委托钟启明陪同王凡前去接站。
沈妍冰之所以在电话里隐瞒了真相,是因为深怕李春美悲伤过度,在路上出差池;同时,也担心王喜贵年迈的父亲经受不住打击,急出个好歹。
李春美为人真挚、热忱,沈妍冰把握十足,她开口求她,哪怕是再脱不开身,她都会来。
第一次出远门的李春美,一路上小心翼翼,既怕车坐过了头,又怕贼娃子趁她睡着了,偷走她身上的财物;因此,上车开始,她就瞪了大眼睛,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一直到安安全全下车,都不曾闭过眼睛。
站在月台上,空气中夹杂着闷热的气流,扑面而来,疲惫的李春美越发困顿不堪,她睁着酸涩的眼睛,望着人头攒动的月台;心想着,人已经到了滨江,离自个儿的男人和儿子近在咫尺,她便不由得兴奋起来,倦意也瞬间烟消云散;急匆匆跟着人群出站。
王凡和钟启明早早的守在了出站口,他心神不宁,面部表情痛楚,当听到广播里播报火车已到站,立即收起了悲伤的心情。他没有忘记沈妍冰对他的叮嘱,谨记要保持表情自然,不让母亲看出破绽,安全的把她带到沈妍冰的面前,由她来告知她事实真相。
李春美看到儿子王凡的时候,难掩欣喜,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奔跑,这一别,又已经好几个月,儿行千里母担忧,能够在他乡见到儿子,是多么难得的幸福。
“妈——”王凡拨开人群,挤到母亲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挎包。
“凡儿,你慢点儿,我给你沈阿姨捎了几个鸡蛋,自家鸡下的蛋,都在这包里呢,你可别毛毛躁躁碰坏了!”李春美边走边唠叨,钟启明迎上前,面带微笑:“大嫂,我叫钟启明,是沈妍冰的朋友,欢迎你来到滨江!”
“哎呀,还让你来接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沈妹子究竟咋样了?生了个啥?”李春美的目光望向闷头走远的王凡,叹道:“这小子,急脾气,跑那么快作甚!”
“大嫂,沈妍冰母子平安,她生了个儿子!”钟启明的目光也落在王凡匆匆的背影上,深知他在刻意逃避,深怕被母亲看出反常。
……
人民医院产科住院部病房内,沈妍冰在焦灼不安中等待李春美的到来,她无数次演练,如何对她讲出真相;越想越觉得难以启齿,越想越惧怕面对李春美悲痛欲绝的模样。
脚步声由远及近,沈妍冰的内心无比慌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胸口捋了捋,喃喃自语:“来了——该来的终归会来,躲也躲不掉!”
沈妍冰靠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钟启明推门之前,先递进话来:“大嫂,到了!”
沈妍冰闻声,快速收起了落寞的情绪,强挤出一丝笑容,目光越过钟启明的身体,落在风尘补补的李春美身上:“嫂子,你辛苦了!”
“妹子,你咋那么不小心,咋就早产了呢?”李春美一脸担忧的走到沈妍冰身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见她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目光在床上搜索,疑惑的问道:“孩子呢?”
沈妍冰心中涌起一股酸涩,说不出话来,钟启明接话道:“孩子不足月,还得在保温箱里多呆几天!”
“哎呀呀,你说说,孩子得多遭罪啊,生下来了,还不能呆在娘身边!”李春美心直口快,话一出口,才感觉沈妍冰的表情不对,慌忙移开目光,转移了话题:“王凡这小子,咋不见人影?这么大人了,还贪玩儿得不行!”
“嫂子,你快坐,瞧你眼睛红得,一夜没合眼吧?”在沈妍冰的示意下,钟启明抬了一张椅子放在床边。
李春美刚一落座,沈妍冰就侧脸望着钟启明:“启明,不如你领嫂子去吃一点儿饭,送她先回家去休息?”
“也好,嫂子这一路上的确辛苦了!”钟启明会意的答话,目光落在李春美的脸上。
“妹子,我不打紧,山里人,皮实!再说了,我是来伺候你坐月子的,哪儿能窝在房子里睡大觉?”李春美拒绝了沈妍冰和钟启明的好意。
沈妍冰的心咯噔一下,李春美执意留在她身边,等于是逼迫她不得不即刻说出实情,此时此刻,她应该守候在丈夫王喜贵身边,而不是在这里。
沈妍冰感觉李春美的存在,就像是一根根钢针,深深的扎入她的心脏,令她疼痛难耐;细心的钟启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给她传输力量,仿佛在说:“说吧,早晚都得面对,早一点儿说出来,心中就敞亮了!”
“嫂子——”沈妍冰未语泪先流,声音哽噎,李春美惶惑不安的望着她:“妹子,你这是咋了,哪儿不舒服?”
沈妍冰痛楚不堪的摇了摇头,泪珠子甩到了钟启明的身上,演练了多少遍又有何用,面对李春美,一样是控住不住感情。沈妍冰竭力的克制着抽泣:“嫂子,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实情——王大哥、他出事受伤了——”
“他人呢?伤得重不重,快领我去看他——”李春美腾地一下站起来,焦急的瞪着沈妍冰,身体摇摇欲倒,钟启明脚步沉重的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扶住她。
沈妍冰抹了一把泪,深吸一口气,泪眼汪汪的注视着李春美,表情凝重:“王大哥——他也住在这间医院里,还没醒过来——大夫说,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你胡说!沈妍冰,我把好端端的人交给你,咋就出事儿——醒不过来了?你赔我男人——他倒下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让他爹和六个孩子怎么办——王凡也不过十七岁——”李春美情绪激动,声嘶力竭,一把捉住沈妍冰的双肩,不停的摇晃。
沈妍冰泪流满面,强忍着手术伤口撕裂样的疼痛,任由李春美发泄;此时此刻,心痛比伤口的疼痛更令人难以承受。
“沈妍冰——你就是个祸害,王喜贵好心好意帮衬你,你却把他害得到死不活——醒不过来是啥意思,那不跟死人一样嘛——”李春美声泪俱下,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沈妍冰撕成碎片。
“嫂子,沈妍冰动了手术,伤口还没愈合,你冷静一点儿——”钟启明的话刚一出口,李春美就愤恨的将他推开:“她的伤口没有愈合,我家王喜贵还人不人鬼不鬼呢——你心疼她,可谁来心疼我们孤儿寡母——”
“嫂子——对不起、对不起——”沈妍冰痛哭失声,李春美目露凶光,一把推倒她,撞在床头上,愤愤的骂道:“对不起有啥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换回我家王喜贵一条命?沈妍冰,我不会放过你!”
门外,王凡也是痛哭流涕,内心异常纠结,他清楚整个事故的过程,沈妍冰没有丝毫责任;可,她是老板,出事儿了,不找她,还能找谁?只能怪她自个儿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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