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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归乡（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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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前的小河上不久前还满是冰灯，夜间的院里四处放着烟花，璀璨了大半个山腰，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中度过了我在燕北的第九个除夕。我的身高好像又长了些，这两个月来博果尔缠着我不放，舅舅与舅母又怕我回家受到歧视与欺负，把之前的汉文课与女红、礼仪又狠狠的让我重温学习。对于汉文课我倒是没什么，说起来和前世的南方语言差不多，我的腔调虽不正宗，倒也无大碍，只是写起来那些犹如隶书的毛笔字，着实让我头疼好久。倚仗年纪小，可以静下心来慢慢练习，倒也小有所成。

午睡还未醒，就听见外屋声音渐大的鬼哭，“妹妹啊，我的妹妹啊，我可怜的妹妹啊，我舍不得你啊”这个让我无语的博果尔，每天都和我上演离别戏码。从最开始的写离别赠言，歪歪扭扭我差点儿以为是符纸，到现在也攒下了好多张；之后不晓得从哪里知道的典故，给我送来了一堆枯枝，上面占满了纸条。绿色染料染成的绿纸被剪裁成大小不一的长叶子就胡乱的裹在枝子上，绿色染的还不均匀，露出片片白色底。特像我祭扫烈士陵园用的雪柳。

他竟然大言不惭的告诉我，这是柳枝，“柳”通“留”，这山庄里面冰天雪地的他弄不来柳枝，就给我做了这些，让我好生留作纪念。直至最近这一段，迷上了唱离歌。离歌在赫哲是很有名的民歌，曲调悠扬长远，伴随着长笛和琴声，那种思念和不舍婉婉流入心中，之前听过守门的老头子哼唱，曾让我惊为天人。而今我这不学无术的哥哥，记不住那么复杂的歌词和比喻排比句，就会像现在这样重复着，“妹妹啊，我的妹妹啊，我可怜的妹妹啊，我舍不得你啊”。现在每每睡梦中被这鬼哭惊醒，不知道的一定会认为他在嚎丧。没错，真的是嚎丧！

砰，一个枕头撇过去。果然，世界安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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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之，倾之，你快醒醒，你父亲派人来接你了”，博果尔推门就进来了。我拿着毛笔正写着“景”字，只差一笔就完工了。一走神，一滴墨就这样落在了宣纸上，看来，真的要离开了。景家来人了，景云麓，我父亲，派人来接我了。

行李早已整理的差不多了，除却随身的衣物，大部分竟是博果尔在我每个生辰和大小节日送我的礼物。看着整理好的箱子突然忍不住抱着舅母哭了起来。在这九年里，这才是我真正的家，我的亲人，而今我却要离开他们，去一个陌生的环境，毕竟还是小孩子，任舅母怎么哄就是控制不住。哭的舅舅的眼圈早已红了起来，灵儿这个丫头要不是马上要成亲了，说什么都要和我一起走。倒是博果尔咬着嘴唇，小眼睛看着我一声不出，仅剩下眼睛里亮晶晶的一闪一闪。

来接我的是两辆马车，一车用来装日常用品及行李，随行的丫鬟姆妈坐在里面，另外一个就是我这辆车了。通体红色，上有金色的檐角突出来，不知何种木料，竟能阵阵飘香。这题上面用浮雕的手法，竟然刻着各种吉祥的花纹。车窗上用木条拼接而成的格子都显得雅致可观。小丫鬟低眉顺眼恭谨的过来请安问好，掀开门帘请我上车。车厢内十分宽敞，坐下四个人也该是绰绰有余。车厢后方有一矮榻，上面竟然设了炕桌和水果，车角的香炉仍在阵阵飘烟，是名贵的檀木香。看来家底还是雄厚的，对我也不算轻视，我吊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沸沸扬扬的大雪大片大片的洒落着，鹅毛大的雪片就这样落在我的手心。庄前的青石路还是青石路，青石路尽头的木桥还是覆着雪，小河仍在冰碴的缝隙中缓缓流动。一切都如九年前，我来时的场景。是巧合，还是讽刺，只是我已不是那时的我，亦或是我这颗心已经开始慢慢长大，不必再装作小孩子的模样。该和过往告别了。告别这白山黑水，告别我那淳朴的亲人，告别我的童真时光。而我不知道的是，历史的画卷在这时开始翻页，这一出关，很多人的命运开是扭转，世界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而这一切均始于一个女孩的出关。

我穿着舅母给缝制的青色旗装，夹袄为嫩嫩的粉色，上面用银线绣着桃花的暗纹。青色的旗装印着桃枝的纹路。外面的披风连着帽子，通体为白狐皮制作。帽子顶上还覆着一个绒球，那是博果尔第一次猎的白狐尾制成的。脚踩一双鹿皮小靴子，整个人越发显得灵巧可爱。坐上马车，安稳的躺下来，捧着暖炉，开始胡思乱想。穿这身衣服我特别想笑，要是红梅的也就罢了，雪中红梅也应景。舅母特意找人给我做了这套桃花的袄子，想必是怕我去了楚国被人看轻。可是等我到江南了，桃花都开了，我这身衣服恐怕也是穿不上的。倒也难为舅母这片心了。

一路艰辛自不必细说，只是小丫鬟阿南对我很是感激。本以为来燕国接我天寒地冻是个苦差事，没想到我这个主子倒是不怎么用人伺候。除了在客栈偶尔浆洗下衣物，其他倒是一概不用她伸手。况且，我的贴身衣物还是自己动手来洗的。这个习惯在舅舅家就已经养成了，毕竟我家的丫鬟也不多，灵儿和我姐姐一样。唉，想起灵儿，我又难过起来，不能看着她成亲生子是我的一大遗憾。

一路上阿南对北国风光的欣喜全部洋溢在脸上，途中有休息的时候她总是从后面的车上跑下来和我说这说那，看她欣喜雀跃的样子，让我的心里不禁也甜了起来。楚国的风光我还没感受过呢。

“小姐，先停下来休息一晚，明日再赶几个时辰的路，落日之前肯定能到楚国了”，车夫在外面对我高声说起。马上就要到楚国了，我父亲的故乡，想想就很是激动。可能我自由的日子也就这几日了，这几个月的赶路，让我们都憔悴了不少，进关之前好好歇歇，好有力气逛逛楚国的风光。

一路上走走停停，用阿南的话讲，我就是不着急见到父亲，出来玩才是真的。不过也正和他们的意，反正回去也是干活，还不如在路上和我一起欣赏美景，尝遍美食。

我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遍地的青草香，不同于燕北的凛冽，这里的空气都是湿润清新的，闻之过后果然神清气爽。喊着阿南，我们主仆两人慢慢的步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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