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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丢球如丢人（第1页）

哨声吹响的那一刹那，安迪浑身脱力地坐在了球门中央。

他深深地垂下了头，连远近陆续几次队友的呼叫都没有反应，吓得原本坐在场外的桑乔顾不得失落和疲惫直接冲回来试图掀起他，证明人没事儿——确实没事儿，仅仅抿着唇和眼眶通红地一动不动。

“还好吗？”

同样年纪却比安迪早两年踏上顶级联赛的队友无奈地放下他，问着。

安迪一声不吭，情绪挤挤挨挨地涌上来，并不是无话可讲，而是他害怕一开口只有含含糊糊的呜咽。他只能捂着脸，在桑乔的帮助下站起来，随队走向场边感谢跨越城市陪伴他们的球迷。

可是安迪好像突然走不好路了，近乎蹒跚地踱至客队球迷看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还是罗伊斯换了位置，走来直接拉起他的手，替本场的全队最佳完成致意。

真奇怪——所有人都觉得，甚至取得符合心意的胜利的拜仁慕尼黑球员们也觉得。这不是一场多精彩的比赛，从八分钟的换人开始场上的所有前场球员不分敌我都好像被球门诅咒，最后的十分钟两队都踢得像游魂。

安德雷斯·佩顿的发挥简直让人敬畏了，在他这样一个年纪。可当比赛结束的哨音鸣响，前几分钟还在“我要对抗全世界！”的年轻守门员突然找回了这个年龄应有的稚嫩和委屈，像一朵被阵雨欺凌了的向日葵花盘般，低着头杵在原地，拒绝教练的招呼、拒绝向裁判组致意、拒绝认识那些成名已久的对手，直到被队友无奈牵着走，仍然固执地无视掉了试图和他说几句话的任何拜仁队员。

被罗伊斯牵着走来感谢球迷、走去完成赛后握手的安迪即便乖乖伸了手，也依旧不愿意花仅剩的丁点力气抬头看看人，导致对面路过的格雷茨卡默默地、宽容地主动拍了拍小门将的手，其他愿意打招呼的拜仁球员依葫芦画瓢。

和诺伊尔拍肩打了招呼的罗伊斯忽然觉得，被安迪牵住的手好像有什么热热的水珠滴落。

兔子眼的安迪把全部剩余的力气都用在忍耐泪水上，结果还是控制失败。拜仁的队长刚刚没有留心，看到一言不发开始抹眼泪的安迪和熟练地拍拍哄哄的罗伊斯，诺伊尔直接在原地愣成了一个呆滞熊熊，他计划的热情夸奖和友好拥抱通通被憋了回去，只发出一声尴尬的：“啊...你还好吗？”没得到回答又忍不住看。

挂在队长肩膀上泪眼朦胧的卷毛少年被哄着抬起头，拜仁的大只门神映入眼帘的刹那，最后一点强撑的理智坍塌终于压垮了安迪，在双方二十几名球员和没走远的主裁边裁双方教练的围观下，他拉扯着丢掉了陪伴自己八十余分钟的手套狠狠砸向安联草坪，干脆利落地痛哭了出来。

“天哪，曼努，你做了什么？”正忙着换上德甲500场独家纪念衫的穆勒惊讶看过来。

我什么都没做啊！诺伊尔险些举手以示清白，足协在上，和你们这些乱跑了大半场的进攻队员不同，他可始终老老实实呆在中圈弧后面，第一次看清这个男孩的脸！但由于这片土地上的人类早几十年就被取消了举手尤其是右手的权利，诺伊尔的动作再次演变成了后卫们眼熟的摊手，只能放弃了交谈或者换个球衣的打算。

安迪一只手用来捂脸，另一只还在不依不饶拽着罗伊斯，就好像多特蒙德的11号赛后突然装备了不可拆卸的一个超大背包......这也直接导致总觉得今天被封堵掉好几个必进球、正隐约不爽着的莱万怎么都不好再次靠近。罗伊斯轻轻地拍安迪的背，顾不得走流程的赛后礼节：

“别哭了、别哭，安迪，你今天非常、非常出色......”

和应该重视风度的英俊男士应有的脆弱也只能默默垂泪不同，安迪完全是不在乎脸面的孩子式的痛苦呜咽，队长的安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帮助，甚至加剧了心里的酸楚：那个拜仁的坏蛋中锋成功进球，刚刚还在试图和马尔科说什么新居、宝宝、婚礼；那个拜仁的可恶队长出球都那么厉害，好像没有短板似的；还有那个比自己还小却把右路限制死死的的戴维斯......越想着，呜咽就变成了嚎啕，安迪试图把自己埋到队友怀里，可是站立着的他太高了，

“完蛋了、我、我的第一次比赛，哇呜呜呜呜呜......”安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天哪，怎么会这么想，你厉害得不可思议。别哭了，艾米莉都不会这样哭了。”当下吞了败果的失落已经彻底被安迪的泪水敲碎了，走回球员通道时，输球都只有淡淡疲倦的罗伊斯面对伤心得毫不掩饰的泪水也只想把他哄好，什么对手队友、教练裁判，最好通通都在我们面前消失。

“兄弟，摄像啊，里面也有摄像跟着！还有导播也可能切屏，”桑乔也把颗粒无收的苦恼丢掉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和哥们儿比起来前两年真是沉稳又成熟，“哭得太丢脸了。”

“......这有什么丢脸的！哭比输还丢脸吗？再丢脸也丢了八十多分钟，不差这一会儿了呜呜呜呜呜呜......”被进了两个球就觉得天都塌了的年轻人无暇考虑其他身经百战也深经百败的同僚们的心情，自顾自哀悼职业生涯的起始一点都没有称心如意的灿烂胜利。

安迪早已忘记摄像和直播的存在，满心都是幻想破灭的痛苦，他也没敢妄图有过近似一球成名的命运，但是所谓危难时刻拯救球队的梦曾无数次出现在少年时代他的脑瓜里。这不是安迪为自己人生首次的顶级联赛设想过的剧情，它出现的太仓促，结束得又太不如意，无法掌控命运的委屈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得他忘记了足球是11个人的运动、失球也是11个人的责任，安迪现在只记得也只想着拼命宣泄悲伤：

“我踢得好、好烂，完蛋了，已经完蛋了，杰登。足球好难，怎么会这么难，啊呜呜呜，我现在好好读书还来不来得及......”

安联球场总是开着红蓝两色灯光的球员通道并不特别空旷，甚至因为赛后自然失掉了纪律而到处乱走的球员、教练和工作人员们显得有些拥挤。怎奈现在瞩目的只有一个小朋友的哭声，尽管安迪伤心的要命，可是现在无论胜败，其他人都只想笑，有的人干脆已经笑了出来一抖一抖。

“还有球迷，他们都在给你鼓掌！你想想、想想前几个赛季！”桑乔用气声试图不那么显眼，可是懂英语几乎是职业球员的基本技能，任谁都听出来他都有点儿口不择言了，“都有错好吗，不对，我们的错，我们的错好吗？只输两个球而已，2：0而已，已经、已经很厉害了，比上个赛季厉害。了不起！”

红肿着眼睛的安迪终于放下了手，上一段难过还没结束，下一段悲从中来再次开启，哭到忘情的他完全没概念他们还没走回更衣室，想都没想地反驳了：

“这是哪里的了不起？......两个球也很厉害了......和女朋友说，两分钟也很厉害了，有什么区别呜呜呜呜哇！”

还在倦怠和失落中强撑着祝贺穆勒第五百场联赛出场的罗伊斯当机立断，捂住了卷毛少年的嘴，也顾不上下半场又摸爬滚打还没洗过手，他必须得付出行动，保证安迪今天别把脸全丢这儿，也得保证安迪的职业生涯能有个别太奇怪的开头......捂好了就挟着他在通道里几乎压抑不住的哼笑里闷头向客队更衣室，生怕有哪一家媒体的话筒会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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