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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可惜。”“可惜?”“可惜李后主大才却未能安邦,也未得善终。”“怀良师傅,其实我这次来,原本也另有一个原因,就是赴京路上丢失了印章。”“嗨,这好办,小乙再去取一个萝卜来。”“不不不,我不能用那萝卜章,须玉石刻制。”“哦,用的可急?”“两三日内便要。”“那两日便可。”“多谢师傅,实则我这次不止丢了印章,盘缠也丢了,所以不能留下定钱……”“我还能不信公子?两日后便来取。”“此外,还有一桩不情之请,不知……”“不必客套,爽利些都说了吧。”“此次,我这桩公干……”他心里盘算着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以我的看法,或许有些机关需要参透,少不了要请教师傅。”“哈哈哈,这便找对人了,我最喜爱怪异高深之事,有难解之处,便来找我。”“谢师傅。”“不必!你来,我便高兴,也陪我聊聊天。”怀良摇了摇手。沈括起身留下一封自己寄给杨惟德的信,上面便有一枚印章,然后告辞了怀良和尚。怀良这边也有人上门买肉,他也不送,沈括自己往回赶。一路上便感慨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当年潇洒俊朗和尚如今却变成如此落寞。想的多了,难免有些惆怅便在华灯初上的街上多逛了一会儿。回到杨惟德府时,天已然黑了,却听到对面黑漆漆院门外有人砸门。天色太暗看不清那人,但是听砸门力道很大,显然砸门人心情不佳。门吱呀一声打开。“我儿回来了?可曾拆了那裴家画廊的招牌?”一名老妇气呼呼问道。“我的娘诶……拆……拆什么拆……”一个略结巴的声音回答道,“那裴大朗也有些……通天的手眼,竟然补了那枚印,与我前日……在宫中所见……竟无差别?早有这印却不盖上,害我……被公主身边那千刀……万……万剐的梁坏极看破……”“我便说那阉货最坏,我儿拿画给公主看,是真是伪关他什么事?”“原本想要……想要讨巧,却被看破手脚……苦也……何时……舅舅与我做主。”话未说完门重重关上,沈括猜想,大概是那倒霉驸马和他老母对话。大致和裴掌柜的故事对上了,也是一片痴心换来羞辱。沈括心中暗暗有些同情这位驸马。他回到杨府又翻看了一会儿三十年前的帽妖记录,也想不通原理,于是坦然睡着了。他回到杨府又翻看了一会儿三十年前的帽妖记录,当时负责调查的正是杨惟德的父亲。他也曾绘制了一些图纸,就夹杂在簿册里,然而同样是没得到定论。外形上与现今出现的几乎一模一样。文字描述为:“帽妖多现于戌、子、丑,未见三光时,悬于半空,形如范阳笠,云烟缭绕。每现,只略高于矮墙,未见飞升而径直走……”从当时记录看,这个东西都是夜间出没,悬浮在两三丈高度,还都是“径直走”。有理由相信,相隔三十年,目击者看到的是一回事。是有心人“重现”了这个东西,可见这个东西是可以复制出来的。但是杨老先生也想不通原理,于是归结为幽冥。沈括此刻也想不通原理,于是倒在枕头上坦然睡着了。初露锋芒二月初五午时一刻徐冲自骑着一匹好马,并带来一匹马来到杨府。沈括发现,徐冲马侧还挂着锹镐并一张硬弩,不免有些好笑。“徐节级,如今这是查访近畿之地,也需要带这样兵器?”“让沈兄见笑了,不是那向帽妖投菜刀的屠夫外风倒下,口歪眼斜了嘛。我营中兄弟都说,还是带把好用家伙,箭矢用狗血浸泡过,若撞见也好应对。”“若撞见,务必射那帽妖下方涌起烟雾处。”“哦?沈兄已有破解?”“还不曾,只是细思其构造,或其喷涌白烟处为要害,射中它多半便飞升不得了。”沈括也不多加解释,只顾上了马向前去,徐冲后面紧紧跟上。两人也不必去军头引见司点卯,各骑着快门前往雍丘县查看日蚀之日崩塌的圆坵。沈括有了一匹好马,两人终于可以并辔快行,出了朱雀门一个多时辰便到了雍丘县境。此时又下起大雪来,四周白茫茫一片。远远就可以看到三层圆坵还在那里,看来损坏并不严重。老包一直在研究圆坵的土,但是并没有什么发现,至于无形祸斗走过雪地留下的足迹,更是无从探查。沈括出发前已然做了功课,他翻越了杨惟德家的资料,知道了国朝社稷祭祀的规制。这个三层的土坛倒也雄伟:一层广九九八十一丈,二层广五十四丈,三层广二十七丈,每层高二十七尺,三层总高八十一尺。燎坛位于内坛八卦丙地,燎坛高一丈二尺。这座三层社稷坛早在太宗朝便在此处,因为距离京城不远,车马半日就到了。土坛外没有墙,路口有一座不大的祭庙,平时也没人管着,只是二月初二祭祀前一个月,宫里派人来检查一下并拔掉杂草,若有小破损,便就近找些烂泥补上再夯实下也就是了。两人到了圆坵下,这里已然没有一个人了。前些日子开封府,雍丘县都派人来查探,自然没查出什么结果,又说幽冥之事查也是多余,也就各自散了。两人下了马,随便在斜道前找了一颗野树系了马缰绳。然后徒步走上圆坵。说是崩塌了其实大致还好,只是裂了条缝隙。当然对于皇家祭祀而言,没什么比社稷崩裂更加不吉利的事情了。沈括走到徐冲马前,取下他挂在马鞍边的硬弩,也不张弓,只用那望山瞄了瞄圆坵顶。徐冲好奇:“沈兄有雅兴想射一箭?”沈括:“徐节级莫笑,我开不了这张硬弩,我只好奇这望山和边上矩尺何用?”“哦,你说这个。此物甚是有用,可分远近之敌。如有远敌则不可以箭矢瞄准须抬高些,若一百五十步外,则可以留些余地,若二百步,则以望山顶与箭矢再与目标一线,便可抛射中的。”“如此?徐节级,你持此弩以箭矢瞄向圆坵定。”说着他将弩交给徐冲,徐冲不清楚他的想法只能照做。沈括则取出一枚坠着铜钱的线,绕到徐冲边上测量垂线与望山的角度。测了好一会儿,徐冲有些手酸,这才完成。沈括将测下角度暗记下来,两人一起走上斜道。一道裂缝从上面一直延伸到斜道上,大约一尺宽,有的地方窄些。徐冲身形矫健一跃跳过去还想回身搀扶沈括一把。沈括却已经蹲下查看脚下的裂缝。“这泥石夯实的土基,如何会裂开?去年可曾水淹?”沈括问道。“包大人恰好着小人查过此事,此地地势低,春夏汛时常有河水破堤,每年便要淹一回。但去年倒不曾淹水。”“当时如何摇晃。”“也是奇了怪,当时在圆坵上的大人们,分明感受到无形祸斗每一步踏来时脚步震动,但是圆坵下守备的禁军,却未感受到震动。都说这祸斗是来坏社稷的,故而与社稷无干的人便感觉不到。”“此话确实?”“我有两位军头司结识的兄弟:颜秀、王胜,当时就在护卫亲军里当值,也守在圆坵下和这斜坡上,我问了他二人都未感受到震动。然而文大人和包大人却感受到了,此事包大人也觉得颇感奇怪。”“沈括未做回答,沉思着向上走去。到了顶上回头再看上来斜道,有露狐疑神色。“为何这泥夯的土台,这百年来屡屡受水患,却高度不损?”“此事问我便知。包大人均旨查阅此台记载,我便细细查问了,以往每三年修缮一次,每次都测得矮了十七八尺,只是八九年前又遭了水,皇城司便找来一个大相国寺挂单的和尚来看了一次,那和尚略加指点,此后再遭水淹,最多损了表面的土,却不再变矮。所以只需每年正月派人来,在圆坵顶补上几筐泥土,夯实些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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