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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狄公能带兵亲赴河北,倒是能振作军心。”“可惜我观狄公,已然病入膏肓,别说带兵,只恐命也不久了。”两人站立船头风中,也是无语。“或许,怀良大师还有办法?”徐冲突然又想到一个话题。“也许吧,他与我说过,只要张真人回来也能震慑敌胆。然而张真人在北地威名小了,恐怕不敌那北院太巫。”“也不知道,张真人来不来得及回来?”“是啊。国运系与一发了。”子夜,众人上了岸,一路向狂奔向北。直到第二天才到荡源县城。一行人在驿站歇脚喂马,徐冲去县衙询问是否有看到两名骑马女子。刚到县衙,就看到里面公人忙碌进出,原来刚有命案。门外停着一具死尸,尸体上盖着席子,从席子下面露出的双脚看是一名女子,与一般死尸双脚脚尖向外不同,她的双脚脚尖向内,显得怪异。徐冲进去询问。一会儿就与一群衙役出来,揭开席子。里面的女子胸口中刀,面色苍白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再看右手,果然缺少一根手指,双腿也都有残疾。沈括蹲下仔细查看这女子的脸,可以看到眼耳口鼻间都有伤疤,后脑上有勒痕,这大概是常年戴着一副沉重面具造成的。徐冲从衙役手中接过当时刺入胸膛的那柄刀。“与锦儿投掷向我的那把短刀一般无二。”“看来,是锦儿在此灭口了?”沈括也感叹自己猜测的道路没错,她们确是向霸州去。“多半是她双腿残疾,骑马太慢,所以被锦儿宰了?”两人起身询问差人。差人说,这是六个时辰前,在客栈发现的死尸。当时同住的另一女子,自己结了账,背着一把琵琶,牵走了两匹马,似向磁州去了。伙计觉得怪异,又见店里看门狗又乱吠,于是带着狗子在店外不远树丛里,发现了这具尸体。这才赶紧报了官府。“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徐冲咬牙道。“我看,我们追不上她了。不过我们先去边境,盯着点儿辽国动向也好。”两人只等人马稍歇,就又上马紧追。果然一路上不再能打听到锦儿下落,可见她要么没有直奔北方,要么就没有再投店而是一路绝尘狂奔了。四日后,六月二十六日。他们终于赶到霸州地方。先去掌控边界的河界巡检司打听。也没打听到有谁看到背着琵琶的女子,只是说,最近霸州榷场被辽国关闭,霸州上下都有些惊恐,因为榷场关闭,正是以往辽邦开衅的第一步。另有有渔民回报,说看到北方芦苇荡后,有辽国几十只大船藏在那里。那渔人当时想靠近观看,被船上弓手射了十七八箭调头逃回,那些箭有些还钉在船上,渔人手臂也中了一箭。现在已然没人敢去北面一窥了。通常,大宋都是靠榷场探听对面虚实,此刻辽国断了榷场,又封锁了拒马河,北境的奸细也回不来,消息已然断了。两人觉得,若是一战难免,河对岸敌情最为重要,于是想向巡检司借了一支官船趁着当天夜色偷偷下拒马河,深入辽境内,察看下那些芦苇深处到底有多少大船多少兵马?这条拒马河便是两国界河,一路向东入渤海。沿河两侧,湖泊星罗棋布,到处是芦苇荡小河岔,本地人称之为九十九淀。要在芦苇深处藏下大船绝非难事。然而巡检司却推脱不肯借船,只因为此时盛夏,刮的是东南风,小船杨帆向北容易回来就难了,到时候被他们大船追击,大船上面摇桨摇橹的人多,小船自然跑不掉。界河巡检司也怕船只被扣留,反被辽国落下挑衅口实。两人只能先到驿馆住下,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后续兵马赶来,实在有些窝囊。沈括也学着胡泳儿爬到房顶上坐下,看着北方河流发呆。他远远看到农田边上水车翻滚,正引沟渠里河水灌溉农田,突然想起了和尚曾发宏愿要在南方建造的摩天翻车,想着那南方山多,怕是要比这里水车大得多。他看着那水车出神,发现都是凭借一样的水流推动,然而远处大的转动极慢,近处小车翻转极快。不由得想:“若是要转动再快,岂不是要将翻轮做的更小些才行?”猛然间触动心事,想起怀良去南方前,曾经向喻景借过《木经》参悟水车道理。喻景颇有些鸡贼只抄录了几页给他。他赶紧从怀里掏出那本《木经》翻看。果然在最后几页,有脚踏水车的几种设计,水车轮径越大,周行越慢。而人足所踏木轮的翻车,也是踏板越短,周行越快,踩踏用力却也越大。可见周径与踏速,两者不可兼得。沈括脑子里翻转着角速与线速的相关,又想起自己在北邙山里运用杠杆打开墓门的一幕。突然想通了所有关节,既然可以用水车运水,也可以用它击水只要利用小轮周行快速,带动大轮同步转动,便可设计一种脚踏击水的装置。兴奋中,他从房顶跳了下来几乎摔了一个狗吃屎。他返回屋子里绘制图纸。很快他就画出了一幅潦草的艨艟车船图。又在边上写上心得:以轮为桨,周列数桨,人在船中,踏车行舟。他直奔河界巡检司,借来一艘只能载七八人的小船和木匠,要求按照他的图纸改造。巡检司也不想找麻烦,便找来人手和木料,又找附近农家买下一座现成水车拆了踏轮,装到船里。徐冲对沈括的胡搞毫无兴趣,他只每日来往河间去高阳关安抚使处,打听各方消息,却没有枢密院的消息,也不见发兵。又等四天,到了六月三十正是月末晦日,无月之夜。沈括的艨艟车船终于完工,正好借着月黑风高时下河。原本巡检司也只是想试一试,若根本行不得船或者船沉了,也自认倒霉,因为他们也见到沈括的图纸,在船侧开了很多孔,分明是外行乱来。徐冲对沈括的机器也将信将疑,他走进船舱发现立足的地方都快没有了,都塞进了踏板。沈括颇有自信,下令杨帆向北去,时间太过紧迫,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实验一下自己的发明,理论上他已经琢磨清楚了,没必要试了。月色下,这艘怪船按着渔人说的大致地点向北方去。徐冲也是好奇,发现那些累赘的轮桨并没有放到水里,只是悬挂在船两侧,而且与船舱里安装的踏板并不同轴。于是追问沈括这些东西不放到水底到底有什么用?沈括只说,现在借南风向北,只管张帆即可。把这些轮子放下船徒增阻力。等需要北返时,再收帆放下这些轮桨。他对徐冲还能观察到踏轮与外面轮桨不同轴也颇为赞赏,徐冲这半年也学到不少,能看明白不少机械传动的原理。沈括说,若是同轴怕加速不及,他参透了小轮带大轮的要害,特意设计了以舱内踏板轴棘轮大齿联动外面桨轮轴上小齿,以增加行船速度。到要用时,再行咬合即可。徐冲也是越听越糊涂,只能信他说的是真的。小船驾帆行出几里,钻进芦苇荡中又开出一程。到了次日子时,就看到芦苇荡深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他们拨开芦苇,看到一片深水中停着大约五十只大船,大船周围还围绕着几十只小船,船上站满了辽国军士。两人仗着胆子和夜色靠近过去。可以看到中间一只最大的船上,正搭着高台,高台四周点着灯笼。这船上挂着一面帅旗,这让徐冲疑惑,只听说是北院大王耶律宗愿来,怎么挂这帅旗。如今辽国的兵马大元帅,乃是太子耶律洪基。徐冲眼神不错,看到台上正有巫师跳绳。在高台后方桅杆下,摆着几张桌椅,正中坐着一名黄袍辽人,远看气度不凡,年纪也不甚大。再看她身侧,坐着一名红衣女子,正是那冤家锦儿。徐冲从手边摸出弩来,被沈括拦住。两人继续混在船队里靠近。却见那高台上巫师跳了一会儿,便指向那天边依旧闪耀的客星。也听不懂他到底喊了什么。四周船上几千名辽军一起欢呼起来。显然巫师正在将他的祈神与客星强行关联起来,大概得到了他想要的星象暗示——大宋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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