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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是省人代会结束,下午本是要会餐的,市委书记佟幺八没有心情,闷闷的叫上司机匆匆往娄山赶,车子刚出城区,手机响了。司机小郑把车停了下来,佟幺八下车站在路边接了电话。
电话是省委办公厅打的。电话里年书记的秘书说,年书记晚上八点在锦秀宾馆要找佟幺八谈话。
关了手机,回到车上,佟幺八点上烟,深吸了一口,脑子里想,谈什么内容呢?安慰我?
刚结束的省人代会上增补了一名副省长。佟幺八是候选人之一,另一个候选人是南面一个州的州长。按理说,佟幺八的优势明显得多,当选的机率更大。从市长到市委书记已干了近七年,又是全省大市,财政收入的近半壁河山。有句顺口溜:“娄山歇一肩,全省咬牙关。”佟幺八执掌娄山市以来,工作思路、执政理念、工作业绩都是得到了省委、省政府首肯的,很多做法在全省作为经验推广。近年来,佟幺八升迁的小道消息源源不断。不过呢,负面的也不少,特别是在省直机关,说佟幺八傲慢、张扬、自负、霸道。佟幺八有个同学是省委组织部的一位处长,省人代会前夕,曾私下对佟幺八说:老同学,都是熟人熟识的,多走动走动省机关代表。佟幺八不置可否。人代会一选举,计票结果却是州长胜出,出任副省长。佟幺八仅以两票之差落选。在会上哗啦啦的掌声中,佟幺八心中不免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和丝丝缕缕的酸楚。
佟幺八不打算回代表处吃饭,就和小郑在锦秀宾馆附近的一家粉店吃了晚酸辣粉,然后去见年书记。
年书记刚刚送走客人,佟幺八就进了接待室。
这次选举不会背包袱吧?年书记一边示意佟幺八坐下一边说。
不会。佟幺八脸上平静的说,我一个农家子弟出身,受党教育多年,现在岗位都深感做得不好,有负组织信任。
幺八同志啊,这样想就好。你的工作省委是肯定的。思路敏捷,敢想敢干,作风务实,班子团结。年书记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你们现在实施的“五好农家”创建活动就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一种很好的形式,很有推广价值。省委打算在开春的农村工作会上作为经验推广。你回去后组织人好好写一个材料,在会上作为经验介绍。
好,好。佟幺八心喜地回答。
另外,年书记话锋一转,严肃地说,南江县那么好的环境,省里出台的补贴政策干部职工怎么一分钱都没有发?
佟幺八也一惊,有这回事?我……?
年书记把举报信递给佟幺八,语气重重的说,你回去后认真核实一下,那么多钱用在哪里去了?心中无百姓,万事尽堪忧啊。如果是班子的问题,胡花乱用,坚决换掉,决不姑息。站着茅坑不拉屎,尽添堵,那怎么行呢?
佟幺八选举上就窝着火,自己辖区的事举报到省委书记那里去了,自己竟然不知道,心头无异于火上浇油,一时也是恼怒万分。回到娄山市,连夜叫来市财政局的领导和业务人员,把南江的财政供养人员和省里的补助算了个清清楚楚。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除了上级补助,南江本级财政收入竟然分厘没发给干部职工,全用在建设上去了。
第二天一早叫来钱康和田胜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和谐社会、以人为本、稳定压倒一切,你们怎么理解的?连机关干部都在叫了,举报了到省委书记那儿去了,你们就没一点感觉?南江这些年折腾来折腾去,酒厂垮了,几千职工怕也多数是干部职工家属吧?一大家人拖起,就一份*工资,你们忍心?你们倒是好啊,不靠干工资生活,就啥都不管了?什么执政理念啊?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好好给我想想!
市委书记的话说得有道理。自他执掌娄山市以来,来自市委、市政府的年终各项考核奖金,书记县长个人每年怎么也有近十万,超过工资好几倍。书记县长不靠工资养家糊口确实也是事实。
钱康心里也憋屈,我也没贪占一分半厘,全是用在了南江的发展上,大家咬咬牙,挺过去,南江才有后劲、才有图腾机会,才有真正的好日子啊。你佟幺八佟书记也是很肯定的啊。你不是亲口说,穷县攻坚大公路,有远见、有胆识、有魄力吗?这才多久啊,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钱康牛脾气上来,牙齿一咬,猛咽一口气,张嘴就要争辩。田胜利赶紧使个眼色,又悄悄拉了他一下衣角,制止了他的冲动。田胜利在市委那么多年,佟幺八是的脾气早就是摸透了的,谁要是当众冲撞、叫劲,他的火气就更加汹涌,一发不可收拾。小学生一样低头不语,他倒发泄完就完了。
两人一声不吭的由着佟幺八井喷一样暴发,洪水破堤般喧嚣。
第四章(2)窝心事
第四章(2)窝心事
回到南江,钱康准备查查举报信的出处。那么具体,一笔一笔,不是政府核心,就是财政的重要职位,不然不会那么清楚。
田胜利说,算了吧,别人也没举报我们贪污受贿,我们的思路是要转转了。
钱康没吭气,心想,不会是你田胜利在捣鬼吧?事情也就没再去追究。
接着春节期间又出了一件事。
下水镇党委书记覃大福,正月初四那天自己开车送妻子、儿子到市里岳父家后,说要回镇上值班,连夜驱车回了南江。第二天,过了中午,也不见书记来值班,镇里给他打电话,电话是通了,就是一直不接。值班人员觉得事情不对劲,报告了镇长。镇长也住在县城,打电话也同样没接。镇长觉得蹊跷,径直去了他家,到了楼下车库,听到车子发动机的声音,一看卷帘门只拉下没锁上,连忙打开车库门,细看才发现覃大福死在自家的车库里了,一同死去的还有一名女子。镇长膛目结舌,惊讶万分,赶紧报了案。公安局刑侦勘察的结果是,两人死在后排座位上,没有打斗的痕迹,衣衫零乱,是在车上发生了性行为后,因为疲惫而睡着了。车子还发动着,车窗紧闭,开着空调,致命的原因是因为空气不畅,车内空间狭小,因严重缺氧室息而死。经查实,那名女子也是南江人,和覃大福是高中同学,在市里一家公司上班,刚好那天才休假。
覃大福在乡镇书记中,算是个佼佼者,刚满三十,本科生,最近两年都是省市表彰的优秀基层党务工作者。特别是在南江推进茶产业工作中,下水镇由于覃大福决心大、措施得力,他自己身先士卒,冬春都忙碌在工地上,下水镇的进度、质量、规模都一直领先全县各乡镇,经常得到钱康的表扬,他本人也让钱康格外器重。
事情报告给钱康后,他大为震惊,也深感痛心。春节假没过完,钱康坐不住了,急匆匆的赶回县里,组织召开了一个乡科级领导干部紧急会议,一是要全体领导干部引以为戒,加强思想煅炼,筑牢道德防线,牢记党性宗旨;二是严禁消息传播,尽可能大事化小,减少负面影响。
信息时代,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春节刚过,市里人代会开幕,那事还是闹得沸沸扬扬,成了娄山市人代会期间最热门话题。各县区市的书记、区县市长见到钱康,眼神怪模怪样的拿他开玩笑,就连市委书记佟幺八对钱康也没好脸色,弄得钱康像自己做了丢人现眼、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见人就躲。是啊,自己那么看好的一个乡镇领导,出了那档子事,怎么说也有用人不慎、把关不严、思想工作松懈之嫌啊。一个星期的人代会,本是很休闲、很轻松的日子,第一次开得钱康度日如年、心烦意乱、灰头土脸,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第五章 领导冷脸
第五章 领导冷脸
中午饭后,送走省社会治安综合治理考察组,钱康和田胜利急急忙忙的赶往县界。
从县城一路过来,沿途庄稼长势喜人,灌溉也都能保证,钱康心里有几分踏实。下车后,钱康对田胜利说,还好冬修水利下了决心,不然今年这旱情不大减产才怪。田胜利却说,烤烟的事兴许又是一闷棒呢,准备好。钱康说,今年是不太顺哈,事情一件一件的。田胜利说,要我说,烤烟的事,决心大一点,完全可以保证计划的。钱康无话了。
南江曾经是烤烟大县,高峰期产量达到过三十万担。现在计划种植,合同收购,二十万担不到,反倒完不成计划了。钱康下去调查,一是老烟农年老体衰,力不从心,减少了面积;二是年轻人大量外出打工,新烟农少了;三呢,收购期间合同双方总是眼光不一致,总是皮绊不断,打仗一样,烟农的积极性受到挫伤。烟农中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站起撒(种),爬起栽,盯起烤(烤烟上炕后随时要观察温度、干湿度,适时调整火喉,稍有不慎就会烤成废品,卖不了钱),跪起卖。这些因素都制约了烤烟种植计划的完成。临近县发展烤烟,有些过火的措施,比如把任务分解到乡村干部、教师头上,与工资挂钩,更有甚者,将任务捆绑到在校学生,不种植烤烟的家庭将加收教育补偿费等等,简直是怪招连连、奇思异想、花样百出。春上,烤烟移栽季节,临县芙蓉江的烤烟规划区内有个村,有农户种了玉米、辣椒,竟然由学校校长带着学生去全部拨掉了,惹得群众提刀拿棒的大闹乡政府,门窗玻璃砸了稀烂,差点酿出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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