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熙言出必行,把两边的人都带回了大理寺。
按规矩,问审要分开进行,而因着沈朝颜身份不同,她自进来就被人带去了谢景熙的讼棘堂里候着。
夜漏将阑,有寅时的鼓声从远处漫过来,凉沁沁的。
沈朝颜等得不耐烦,起身想打探,甫才行至隔扇门前,就跟推门那人撞了个满怀。
清冷月华如水而下,把来人的紫衣玉带都衬出了几分淡远。
两人对视一眼,两厢沉默。
谢景熙也懒得同她打官腔走过场,面无表情地绕过沈朝颜,径直往堂内去了。
“你可以走了。”
谢景熙行到案前坐下,一句话说得轻慢至极,甚至都不曾给沈朝颜一个正眼。
沈朝颜怔忡,继而哂笑一声,问谢景熙到,“霍起呢?”
面前的人埋头走笔,如实回到,“走了。”
沈朝颜蹙眉,又问:“那王翟呢?”
“也走了。”
当真是乾净俐落、言简意赅。
沈朝颜几乎冷笑出声,“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谢寺卿这麽无为,御史台知道麽?”
上座的人闻言停了手中的笔,半晌,他终於露出今晚以来的怕是不可能的,故而当下听李冕提及,反而觉得释然。
然不等他回应,李冕却兀自道:“沈府连夜招了太医过去,朕也就关心多问了一句,谁想李署令说郡主伤势不轻,且像是……”
李冕顿了顿,左右一扫,才压低声音对谢景熙道:“李署令说,像是被人给掐出来的外伤。你也知道昭平的x子,但这次,她不知是怎麽了,只对人说这伤是她自己不小心弄的,其余的全都闭口不提。”
“哎……”李冕叹气,又颇为痛心地道:“郡主从小娇养,父皇和沈仆s从来都舍不得重罚。可李署令却说郡主的脖子上、肩上都是……哎……外人都以为她是个刁蛮的x子,有仇当场就报,受了什麽委屈也从不会藏着掖着。但只有朕清楚,从小到大,她因为朕所受的委屈真是……”
一席话说得一叹三叠,仿佛下一刻就要泪sh满巾。
谢景熙沉默地听着。
虽说知道李冕的话里有夸张的部分,但沈朝颜此次的做法,还是让谢景熙着实意外了一阵。
不过细想也有道理,若是沈朝颜真将他伤她的事告诉了李冕,现下这个时局,李冕给她出气也不是,置之不理也不是,反倒多惹一人为难。
所以,她竟也会为了在乎的人收敛脾气,委屈自己麽?
心里似乎有一种情绪在翻涌,谢景熙不想承认,那叫做内疚。
一旁的李冕见谢景熙长久沉默,便也不再多说,挥手让他退下了。
回大理寺的马车上,谢景熙一路心事重重。
及至下了车,他看着大理寺的朱漆广门思忖片刻,还是转身对裴真道:“你去把我放在讼棘堂卷宗阁上的那个漆木盒取来。”
裴真看着埋头紮回车厢的谢景熙愣了愣,不解道:“大人这是要出去麽?”
谢景熙“嗯”了一声,往後靠上车壁,表情淡然地转起手上的扳指。
“可大人早上不是叫了唐少卿议事的麽?”
裴真眼见谢景熙脸上的表情沉下来,慌忙找补到,“不知大人要送东西到哪里?不如卑职替大人……”
“你今天很闲是不是?”
没说完的话被谢景熙打断,裴真闭嘴,乖乖转身去取漆盒。
另一边,沈府後院的卧房里,沈朝颜正懒洋洋地卧在榻上,轻拍着脸上的胡瓜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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