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翩然自殿门两侧入内,将一道道佳肴摆置上来。
席面上还上了酒,是甜甜的果酒,不大醉人,兰宜也能喝一点,命妇们一同举杯,说些祝贺之词。
顺利地酒过一巡之后,命妇们都放松了些。
始终略显紧绷的是太子妃,有的机敏老练的命妇渐渐觉出来,不过以为是太子妃初次被成妃带着主持宫宴之故,便只当不觉,找着话题也奉承上两句,夸赞太子妃纯孝贤淑。
正和洽之际,兰宜对面第一排中间的命妇轻笑一声,道:“太子妃娘娘的品德自然无可挑剔。说起来,前两日我家的下人倒是在西华门外的长街上看见好一桩热闹事。”
兰宜听着声音不算陌生,看过去,便是之前问她为何在京里有邻居的那个命妇。
原来不是真不懂,是有意。
沂王府就在西华门外。
宫里是成妃的地方,要做什么,不必亲自出手,可指派的人多了。
兰宜垂着眼帘,并不找话阻止,得意人未必行的是得意事,成妃这么做,其实是没得选,有齐三姑娘的事悬着,成妃不能不先发难。
只不知道前面大殿里,太子是亲自上阵,还是也挑了他人为前卒。
有人接话,问是什么热闹,那命妇便将俞陆两家吵架的事形容出来,不过有些顾忌,没敢明言涉及沂王,也不指摘兰宜什么。
有资格评说的成妃摇了摇头,向兰宜叹气:“你们府里,也是粗疏了些,有什么事,关起门来说罢了,怎的由着人在街上吵嚷,到底不光彩。”
兰宜声音清冷,回应:“在府里说,那位夫人怎么看得见,今日岂不是少了她一桩热闹事。”
说话的命妇:“……”
她脸腾地有点红了,这算什么话,怎么她成热闹了!
这沂王夫人看着冷容寡言,应起话来如此辛辣,且面皮也很经得起,有与前头夫婿时的邻居在场,居然毫无惭色。
她心下生恼,正要寻话相回,坐在她右边隔了两个席次的另一位命妇冷不防问她道:“你还瞧见了谁家的热闹?多说说啊,我爱听。”
说话命妇惊怒转头,因这句话更不客气,竟将她当做了说书解闷的一般。
兰宜目光稍移,跟着一起看去,只见替她帮腔的那位命妇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六之间,封号不高,看服色仅是五品宜人,但容貌着实耀眼,美艳动人,兰宜先前没细看,这时发现那一整排有比她年轻的,也有比她年长的,但再没有生得比她好的。
兰宜想了想,模糊记起之前的殿外唱名,似乎是一位守备太太。
守备是武官,兰宜确定自己不认识这样的人家,而且,通常来说,武官比文官地位要低,五品守备——这殿里跟武字沾边的人家,身上至少都是有爵位的了。
康王妃看出来她的茫然,借着放置酒盏的功夫,低声提点:“是寿宁侯家的幼女。”
兰宜倏地反应过来,那就是先皇后之妹了。
难怪如此肆意,原来出身高贵,只是出嫁从夫,旧时侯爵小姐的称呼不作数,只能报一声守备之妻了。
如此身份容貌,不知为了什么,嫁得这样平常。
先皇后之妹、寿宁侯幼女、现任守备之妻方太太却无丝毫怯缩之意,她还扬了扬眉,咄咄逼人地追问身边命妇:“你怎么不说了?这可没意思,我刚回京,正想知道些京里的故事,我看成妃娘娘也还没听够呢。”
她对成妃都不大恭敬。
殿中一时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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