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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桓和杜飞送密斯脱唐进医馆看完烫伤之后,又说了一大篇子的赔礼道歉话,然后就如同大赦一般,飞也一般的离开。密斯脱唐还有话想和两人说呢,没想到只是一个转身,人就没影了,她气得使劲跺了一下脚,嚷嚷道:“至于的吗,好像我就跟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我这还有话没说呢!”
可是差不多就是洪水猛兽了呗!以前何书桓和杜飞“伸张正义”的时候,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和事,他们未必能及时善后。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平民百姓面对生活“忍”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要诀,所以他们对何书桓和杜飞造成的破坏只能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地自己承担损失。他们心中当然想要索取赔偿,但是却不敢自己开口,总是巴望着别人先出头,然后自己跟在后面。这种习惯,哪怕到后世,依然根深蒂固的存在。
今天,密斯脱唐就担当了领头者这一角色,以至于何书桓和杜飞在名誉上和钱财上都损失惨重。如果没有密斯脱唐,借助《申报》记者的身份和两人的口才,说不定两人真的能洗刷“小偷”的身份。至于经济上,更是不用提了,不说密斯脱唐的医药费,单赔偿小吃街摊贩的钱就把他们身上的钱掏空了,虽然每家数额不算高,但是架不住基数大呀。陆轻萍可是看到何书桓最后可是把手表押到医馆那里,用来作密斯脱唐的医药费了。
陆轻萍打量了密斯脱唐身上油迹斑斑的衣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他们应该是害怕你让他们赔偿衣裳,所以赶紧逃之夭夭,今天他们的损失恐怕不小,连小吃街的赔偿加上你的医药费,已经差不多让他们口袋空空了。你的衣裳,可不比这笔钱少多少,他们恐怕掏不出来了,所以自然要赶快跑了。”
密斯脱唐听了之后,皱了皱鼻子,语带不满的说道:“本来我并没打算让他们赔偿衣裳呀,要是有这个意思的话,我早说了,既然当时没提,那么自然之后也不会提起了。真小家子气,孔夫子还说什么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两个大男人,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不如我这个女的呢,哼!”
陆轻萍笑笑不语,好在密斯脱唐本来就是自说自话,也没想着她接话。密斯脱唐看了一下身上从肩膀到腰际被污的衣服,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起身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我们先去服装店里买件衣服把我身上的这件换下来,我身上这件除了油污之外还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根本不能穿了。等我换完衣服后,你陪我去《申报》报社一趟。”
“去哪做什么?”陆轻萍不解的问道:“烫伤的医药费他们不是已经付了嘛,你又不打算让他们赔偿衣裳钱,还找他们做什么?”狐疑的打量了密斯脱唐一眼,“你不会是对他们之中的哪个感兴趣吧?”何书桓和杜飞的外貌都不差,算得上仪表堂堂的,所以她对他们中的某个有意思也不无可能。
“你开什么玩笑?”密斯脱唐白了陆轻萍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眼光还不至于那么差吧?是,那两个家伙是长得不错,可是那又怎样?比他们长得好的我又不是没见过,找丈夫又不是看一张脸。就冲他们今天的行为,就不合格!”
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密斯脱唐打开,露出里面的银制女式十字架项链给陆轻萍看,说道:“这是我在咱们吃东西的那个小摊捡到的,应该是那个叫何书桓的掉落的,看样子应该是准备送人的。本来刚才我是想还给他的,谁知道他们跑的那么快,没等我把话说出来,就跑了,而且出门之后就不见踪影了。这东西怎么也得十几块钱,谁知道这东西他要送给哪个?他一个做记者的,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今天又赔付了那么多钱出去,恐怕他也未必有钱再买一份了。再说,既然我捡到了,自然要拾金不昧,要物归原主了。”
“是,是,你高风亮节,我自愧不如。”陆轻萍因为怀疑密斯脱唐对何书桓和杜飞有意而惹恼了密斯脱唐,因此后面忙不迭的拍密斯脱唐的马屁。伸手搭上密斯脱唐的肩膀,在密斯脱唐身后,一面推着她往前走,一面说:“我们现在赶紧去给你买衣服,然后去《申报》报社还东西。”
密斯脱唐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们去《申报》报社,不仅是还东西,还要他俩赔偿我衣服钱。本来我是不想让他们赔的,不过就冲刚才他们的态度,这钱我要定了。他们是能跑,可是却忘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申报》报社就在戳着,当我们是瞎子,找不着呀!跑什么跑!”
见密斯脱唐一日三变,改了主意,陆轻萍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笑道:“好,好,都依你,我们杀到他们大本营去!不过我们现在先去买衣服要紧。”
两人进了服装店,很快就挑好了衣服,密斯脱唐把身上穿的那件换了下来。位于汉口路的报业街离两人所在的南京路并不远,这里聚集这上海数十家新闻出版机构。《申报》的五层报馆大楼是一栋带有新古典主义装饰风格的欧式建筑,是报业街最显著的建筑。
陆轻萍和密斯脱唐向一楼的接待人员打听到何书桓和杜飞在二楼编辑室办公后,表明身份,上了楼。来到二楼编辑室门口,看着里面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密斯脱唐给陆轻萍打了个手势,低声说道:“密斯脱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陆轻萍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密斯脱唐进去,靠墙站立。因为门是大开着的,虽然陆轻萍并没有进去,但是里面人来人往的,走过来走过去的工作人员少不了对站在门口的她瞄上一眼。
陆尓豪因为一篇访问稿的问题从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正要回到座位上,路过门口的时候,见门口站着人,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一下子认出陆轻萍,脸色变了一下,以为陆轻萍是来报馆找他的。
“小王,你帮我把这篇稿子放到我办公桌上。”陆尓豪叫住了身边走过的同事,将手里的访问稿交给对方,然后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去。来到门口,他一把拉住陆轻萍向外走去,“跟我来!”来到楼梯间,才把手松开。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陆尓豪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正在上班?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已经打扰了我的正常工作。有什么事,等到我下班之后再说也不迟!”
陆轻萍正拿着小镜子整理头发,被陆尓豪这么猝不及防的拉着往外走,吓了她一大跳,差一点尖叫出声,待到看清是陆尓豪,这才把到了嘴边的尖叫声咽了回去。跟着陆尓豪来到楼梯间,面对他的质问,陆轻萍不答,只是揉着刚才被他握住的手腕,也不知道陆尓豪使了多大的劲,手腕都青了。
陆尓豪看着低头揉着手腕不出声的陆轻萍一眼,叹了一口气,伸手掏兜,掏了半天,将身上下上的衣兜都掏遍,将掏出的钱递到陆轻萍跟前,“诺,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大约有个二三十块,你先拿去用,回头不够了,你再来找我。”见陆轻萍不说话,也不伸手,他拉起陆轻萍的手,把钱塞到陆轻萍的手里,又说道:“最近爸爸心情不好,爸爸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如以前,所以等有时间了,我再安排爸爸和你见面。”
陆轻萍抬头飞快了看了陆尓豪一眼,陆振华心情不好,身体不如以前,和有没有时间见她,又有什么逻辑性的关系?虽然陆轻萍不知道陆尓豪安的是什么心,但是他摆明了是不想陆振华和她见面,所以才拿这种可笑的借口糊弄她。这是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还是傻子来糊弄了?
陆轻萍猜对了,陆尓豪确实不想她和陆振华见面。因为一旦陆振华和陆轻萍见面了,以陆振华的个性,一定会把陆轻萍领回家来不可。虽然王雪琴是陆振华的第九个老婆,但是自从王雪琴将傅文佩和依萍以及李副官一家赶出去之后,福煦路那里只住了陆振华和王雪琴的几个儿女。自此他们一家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是和乐的一家,王雪琴就是陆振华的老婆。
虽然现在社会上对嫡庶不如旧社会那么讲究,但是小老婆生的总是不那么好听,因此对这个结果,陆尓豪喜闻乐见。在朋友和同事面前,他也刻意的模糊母亲的身份,久而久之,他已经被自己催眠。他不想这个情况被人打破,但是陆轻萍一旦入住进去,王雪琴的身份就再也隐瞒不住,所以他不希望陆轻萍和陆振华见面,但是他不介意接济陆轻萍一二,就当花钱保平静,何况,陆轻萍到底也是陆振华的女儿,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和她之间,又没有像依萍那样,弄得那么僵,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饿死不管。
上次郊游之后,他们一帮人在饭馆吃饭遇到陆轻萍,如萍这才告诉他,说轻萍来到上海了,当时因为有何书桓和杜飞两个外人在场,所以陆尓豪没有细问。事后,他从如萍口中得知了详细情况,并被告知母亲也知道了轻萍的存在,并且母亲还猜测轻萍手里有不少钱,而且轻萍来上海,对自家可能不怀好意,所以她俩没有把轻萍来到上海的消息告诉父亲。
不告诉陆振华,陆尓豪是赞同的,但是对王雪琴觉得轻萍手里有钱,对此,陆尓豪嗤之以鼻。冷梅和轻萍在东北大宅的生活状况,陆尓豪还是清楚的。她们母女俩龟缩在陆家大宅最偏僻的地方,几乎可以说是宅子里的诸位夫人人人都能上去踩上一脚,就算陆振华逃离东北的时候,留下不少财物,就她们母女俩的地位,那些人又会分给她们多少?虽然王雪琴是个厉害的,但是陆尓豪不得不说,陆家大宅里留下的那几位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冷梅和陆轻萍人单势弱,怎么可能争得过他们?
作为一名记者,陆尓豪对东北的情况要比王雪琴和如萍知道的多的多。处于扶桑国统治下的东北百姓生活极其不易,而且想从东北到上海,这一路绝对是花钱而又危险的旅程。轻萍来上海,就算她曾经有钱,恐怕为了能来上海,也早都花费掉了,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如果身上有钱,早就半道被人害了,哪里还能平安抵达上海?
想到每次依萍来要生活费的时候王雪琴如同割肉一般的态度,陆尓豪更倾向于,母亲不允许如萍告诉父亲,是因为她不想轻萍来分薄陆振华的资财。虽然,陆尓豪和母亲的目的不一样,但是殊途同归,最终结果一致,因此他也没有把轻萍在上海的这事告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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