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不适应自己内心的愧疚感,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
全班都望向寧寧和班长两个人,班长低下头,像要把自己埋进桌子里,死都不肯动一下。
至于始作俑者寧寧,则是发抖着站起来,跟那天被全班质问拿考卷事情的时候一样,神经变得很脆弱、很紧绷:「恆、恆悦,我们能不能....到楼下谈谈?」
「可以」
我随着她走出去,一道脱离了全班焦灼的视线,来到一楼空教室的后方,那里不会有人来打扰。
寧寧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脸色苍白:「对.....对不起,恆悦,我不是故意要做这些事....伤害你的.....」她开始哽噎,「...我只是.....只是太喜欢周尚海,一时被冲昏了头,现在我真的很后悔,对不起!你愿意.....原谅我吗?」
我是多么希望我可以轻易原谅你,多么希望我一点都不在意。
可是,寧寧,我是人,会有情绪,会哭、会笑、会伤心。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原谅你.....」我回答她,声音既乾涩又无力。「.....我真的不懂.....当你看着我被全班排挤的时候,你是在角落里默默为我掉泪,还是暗自窃喜呢?那天陪我翘课去酒吧喝酒的你,是希望我开心起来还是希望我堕落下去呢?每天和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你--是真心在笑--还是在处处算计我呢?」
能不能,告诉我?
寧寧没有办法告诉我,她只是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我的眼泪一直掉、一直掉,从我悲伤的眼瞳里不断泛出。
误会解释清楚,全班从今以后不会再恶整我,陈敏也跟我和好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好难过、好难过。
被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一刀,不是痛完就会结束的。
我走掉了,留下寧寧还在原地征征地站着,我走回教室从书包搜出公假证明和老闆送我的那支白色手机,然后头也不回地,出校门。
十一月的秋天逐渐步入尾声,天气寒冷,我忘了带外套出来,只得双手抱胸地信步乱走。
学校外面是无数条复杂相连的大马路,每一条都通往不同的方向,而那些方向里,没有我熟悉的。
嘿,如果我消失在世界上了,除了我爸妈,还有谁有那个间情逸致为我伤心啊?
就算是好朋友,挺多哭个一两个月,转身毕业也就忘了我,继续过他们的人生了吧?
活着这件麻烦事,好孤单啊。
我很清楚自己正陷入自哀自怜的泥淖里,但我爬不出来。
早上的阳光悄悄躲进云层中,温度降得越来越低,我的牙齿冷得喀喀作响,为了躲寒风,我一个劲儿地往巷弄里鑽,这下已经鑽到不知世界哪一角了。
暗巷的墙壁涂满血红的涂鸦,辱骂的字眼血腥地刊在每一处,我慌慌乱乱地走着,却怎么也走不出这座灰黑色的迷宫,这里竟然连个房子都没有,更别说是人。
荒废老旧的道路延展到视野所及的最深处,我看不到出口。
好冷。
秋风肆虐,我像个被追杀的可怜虫到处寻找温暖的地方,总算让我勉强捡了个阴暗的巷子转角处,躲在墙壁的另一边,我疲倦地蹲下。
累得不想再站起来。
从裤子口袋里搜出手机,我茫然地按下通讯录里唯一的电话号码。
「喂?」对方的声音很理性、不含感情。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老闆的声音,我就哭了,说不出话来。
「蟑螂,你在哪里?」老闆的声音瞬间着急起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都没开口呢。
「来电显示,」不耐地扔一句,老闆又追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
「该死!你给我等在那里不准动!我去找你!」
砰一个,老闆掛上电话,我拿着手机发呆。
他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他要怎么找到我?
我抱着膝盖继续蹲着,从头到脚都冻麻了,好像回到小时候在菜市场迷路的那年秋天,那时候的我只会傻傻地哭。
我把头埋进膝盖里,让自己呈现母体胎儿的姿势,缩在黑漆漆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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