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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五点钟的机场比白日里安静许多,但仍旧算不上空旷,又一批红眼航班刚刚降落,疲倦的旅客稀稀拉拉地分散在机场的每一个角落。机场公安局的几人混在出港的人群中,见到路边一溜出租车中间停了辆警车,连忙迎了上去。
打头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民警,一见到顾行和李非鱼,先是被两人的年纪惊了下,紧接着又错愕地瞅向李非鱼吊着的胳膊和头上那些狼狈的医用纱布,最后才勉强忍住疑虑敬了个礼:“那个……我姓孙,两位叫我老孙就行。你们放心,我们同事已经开始在整个机场开展排查,监控室也专门增加了人手,就怕嫌疑人不出现,只要他们敢露头,就肯定跑不了!”
他说得信誓旦旦,可李非鱼却没有他那么自信,闻言问道:“那三人乘坐的航班呢?”
见老孙没反应过来,她又问了一遍:“预计到港时间,停靠位置,旅客下飞机之后入海关取行李一直到离开机场,中途大概会停留多久,都要经过什么地方?”
老孙懵了下:“这,现在哪知道啊!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得到时候看航班和塔台的沟通吧?”
好在李非鱼也没再追问,她转向顾行:“嫌疑人应该无法提前定点投毒。如果不能预估目标的行踪的话,我猜嫌疑人最可能下手的地方还是每个旅客的必经之处,又或者是机场通风系统。”
顾行颔首,问道:“室外进风口,中央空调机房,派人过去了么?”
老孙连忙朝身后的民警挥手:“快去!叫人把那俩地方都看好了,苍蝇都别放进去一只!”叮嘱完了,又迟疑着问:“通风系统他们用不了,可……机场那么大,万一他们随便选了个别的地方,你看这大厅里也还有不少人,要是……”
不久之前,他还表现得信心十足,但这个时候看似坚硬的外壳破了一角,便让人瞧出来底下全是强撑的空架子。
李非鱼盯着显示即将到港航班的滚动大屏幕,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太担心。你也说了,机场这么大,嫌疑人既然想要一石二鸟,就不会随便选个什么地方投毒,不然他们要害的三个人很可能根本感染不上。”
老孙稍微安心了一点,大约是为了舒缓情绪,又开始说起了几个月前的一次假警报,虽然没有亲见,却说得活灵活现,像是要通过这些话来告诉自己眼下的事情也同样会有惊无险地过去一样。
李非鱼开始还漫不经心地听着,但听到后来却忍不住愕然笑了起来:“孙哥,你说的是今年九月份那次发现疑似爆炸物吧?”她用完好的右手指了指顾行和自己,笑得意味深长:“你说的那两个警察,就是我们俩。”
老孙一下子没了声,没想到讲故事讲到一半居然还遇上了故事里的正主儿。好一会,琢磨着似乎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他才摸摸头发讪笑起来:“唉哟,这我还真不知道!那天我休假,都是后来听同事说的,说错的地方你们别见怪啊!”
顾行淡淡道:“不会。”
他转开话题问道:“监控室在哪?”
在现代社会,公众场所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终归少不了查监控这一手段,何况是机场这种摄像头遍布的地方。
就像老孙警官说的,监控室已经增派了人手,按照时间和监控区域的不同逐一审查可疑人物。几人推门进屋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一个年轻姑娘,顾行稍微退了半步,而那姑娘却一个没站稳,手里拿着的打印资料慌慌张张地掉了一地。
顾行弯腰帮她把那些散落的纸页捡了起来,突然,其中有一张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是哪里,什么时候!”
那姑娘刚要回答,却先抽了口气,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了顾行,两颊上红晕有往耳朵根蔓延的趋势。她呆头鹅似的蹲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李非鱼忍无可忍地一巴掌糊上了顾行的脸,强行切断了那道直勾勾的视线,才被迫回过神来,脸上顿时更红了,慌忙低下头:“那个……我,这些是……啊,刚打印出来的,要送去……”
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可见原本的问话根本就没被她听进耳朵里。
李非鱼手上加了把劲,按着顾行扭过头去:“宝贝儿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这添乱了!”等顾行走到一排监控屏幕前了,她才叹了口气把方才引人注意的那张纸拈了起来。
纸上是打印出来的监控图像,黑白的画面中能清楚地看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矮个子男人,虽然只露出了半张脸,但无疑就是他们要找的焦平川!
李非鱼面上的散漫与戏谑立刻消失无踪,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看得那小姑娘一愣,就听她念经似的快速抛出一串问题:“小妹妹,这是你打印的?原始视频在哪里?能拿给我看看么?”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指向旁边临时搭出来的桌上放着的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是好几个小时之前的监控了,大伙忙不过来,就拷出来让我看了。”
李非鱼走过去,熟练地打开了视频,对照打印截图上的时间戳找到了嫌疑人出现的那一帧画面,轻声道:“妹子,你立了大功了!”
那姑娘有点发懵,怔怔地瞅着李非鱼脑袋顶上的纱布和底下隐约透出的深色痕迹,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才好。
片刻之后,李非鱼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顾行!来一下!”
她听见停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没回头,只用余光往亲密地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上瞥了一眼,鼠标拖动视频进度条,向前移动了大约十秒钟的时间。就在这个时间点,监控画面的最远端出现了焦平川黑色的鸭舌帽,当时应当有重要的航班,短时间内进入机场的旅客很多,因此隐藏在人群中的嫌疑人并不起眼。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十秒钟之后,焦平川再次出现在了监控镜头内,他终于从值机大厅的大门口走了进来,还若有所感似的抬了下头,在摄像头下留了一幅相对清晰的侧面图像,正是那个实习工小姑娘截图打印的角度。
顾行皱起了眉头:“十秒钟。”
李非鱼嗤了声:“搁奥运会上都够人家跑完百米赛跑了,他这才进了个门!”
虽然两道感应门之间有着三四米的距离,但就算是十三四米,焦平川进门的耗时也实在太长了些。
李非鱼又道:“用同样的方法,我又发现了个人。”她挪动鼠标在比焦平川先一步进门的一个人身上画了个圈:“将近八秒钟。”
仍旧是长得反常的时间,就像是在进入机场之前,曾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他的脚步一般——比如与同伙进行最后的确认和道别。
如果不出意外,这很可能就是那个从未露出真面目的第四人。
李非鱼和顾行望着视频中的画面,都陷入了沉思。
那个人一身常见的深色羽绒服,头上戴着大众款的毛线帽,在帽子和缠住了下半张脸的厚围巾之间,一副黑框眼镜遮挡住了眉眼的轮廓,这副打扮在冬季里让人看不出丝毫不妥,却又同时是绝佳的掩饰身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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