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举证黄忠明买通黑市、掠卖妇孺,并杀害我爹的事!”府尹道:“许郎君放心,本官替你做主,黄忠明如此作恶多端,本官会立案查明,还令尊一个公道!”许澄宁道了谢,心里却清楚,若自己还只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孩子,便是黄忠明再罪恶昭著,府尹、县令也不敢完全站自己这边。他们妥协的是身份地位,而非公道。“我还有第三个条件。”许澄宁继续道,“我们二房自请除族,与许氏就此断亲,从今往后,再无干系!”众人大惊。这个以孝治天下的世道,竟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要求叛出亲族!“不行!”许大地大惊,没了许澄宁,黄忠明又倒了,他们以后就没有靠山了!“小南啊!你这是不孝啊!你这么做,对得起许家列祖列宗吗!你爹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自己被逐出族的呀!”许澄宁不理他,冲府尹和县令郑重作揖:“今日二位大人在此,索性小子说个明白,求两位大人为小子主持公道。”“我爹许大山,幼时晚慧,言语笨拙,年少时因为救我五叔,从山上摔下来跛了一只脚,加上面目丑陋,为人所不容。”“许家五兄弟,独他一人被分了家,仅得两亩荒田。我爹披星戴月地劳作,我母亲贤良持家。哪怕家贫如洗疾病缠身,也从不曾少了一分对祖母的孝敬。”“他憨厚老实,为子孝,为兄友,为弟恭,与邻亲善。可换来的,却是亲族与同乡无穷无尽的欺辱捉弄,嘲笑他形容鄙陋,欺负他身有残疾。”“他们以霸凌我家人为乐,又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便捏造谣言,说我非我爹亲生之子,说我母亲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三人成虎,谣言传来传去传成了真,陷我家于万难之地。”“我爹经年病重,被抢走了治病钱;我娘背负淫荡之名,迈出门就有人朝她吐唾沫、扔石子;而我的姐姐没有嫁妆婚事艰难,弟弟没有学堂愿意收留,至今都被人瞧不起。”“人人都骂我是肮脏不堪的奸生子,我身上新伤叠着旧伤,从来没有好透的时候。我潜心向学,终于考取功名,念及亲缘将产业给了他们,他们却以我之名在外鱼肉乡里欺良压善。”“于私,我们二房对大宅恩义已尽,再继续下去不过伤人伤情;于公,我中试不过半月,他们已经行了如此多伤天害理之事,他日我若为官,有此亲族,便多了一群升天作恶的鸡犬。”“今日,我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与他们恩断义绝!”“朱老爷那边,我会代为说情请求宽大处置,其他苦主,我也愿担负所有赔偿,请求他们私了。但是,此亲,非断不可!”许大郎蹭的一下站起来:“你说断就断?你算什么东西?!这里都是你的长辈!”“不断也可,”许澄宁转过身面对他,淡淡道,“那你们就去坐牢吧。左右卖了这间大宅,你们也还不清零头。”她说完就走,衙役又要上来拿人,许家人害怕地哇哇大叫。“断断断!都听你的就是了!”许大地大叫道,“说好了,你得把钱都还了!”许澄宁转过身,微微勾唇:“说到做到!”府尹暗暗叹息。许公子多风华绝代一个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一群吸血的亲族呢?叫他说,这亲,断得好!日落西山,山村的天空一半是亮丽的橘红,一半是近黑的墨蓝。围在许家大宅外的人伸长了脖子,久久没等到人出来。一整个下午,里面时而哭时而闹,跟衙门升堂似的。宗长已经进去了,许南娘和离和他们一家除族的事在处理,许南小时候被欺负的事也隐约被提起。村民个个心里跟打鼓似的,这里谁没踩过许南家一脚,整个岐山村要说真对许南好过的,只有李茹和李老爷子。“小时候还怯怯生生的,放狗咬他都不敢吭气儿,现在也太厉害了!”“住嘴!你还说!不怕他记仇啊!”“他会不会记恨我们,也把我们抓进牢里去啊……”这时,许澄宁跟着府尹和周县令走出来了,许家人跟在后面个个蔫头耷脑,面如土灰。村民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睁大了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许澄宁的目光于乌压压的人群里搜寻着,瞄准了一个鬼鬼祟祟又沉默寡言的人影。“许有根。”她叫出了那人的名字。那人一惊,转身要跑,被衙差拿住了。“他就是当年强迫我母亲,被撞破时反口污蔑我母亲不检点的人。”许澄宁没有多说,周县令就把人押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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