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嗣便在回廊尽头,眺着院子里的旱柳出神。不一会,他也看到了明姝,忙别过视线。很奇怪,他已经无法像初见她那般和她对视,却又忍不住想,她方才和现在,是不是在打量他?打量多久了?他暗忖,自己绝不是为了她刻意回府,只是营中的炭火盆烤得越发的热,热得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床就像间小屋,到时候她睡床上,他睡地上,两不打扰各得清净。明姝停住了脚步。“夫君,这床……”她有点儿吃惊,没猜错的话,床应该是崔承嗣差人弄回来的。那么大一张床,俨然一间小小的屋子,流光溢彩的鲛绡纱帐轻柔似雾,和她当初描述的一模一样。但当时她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他却似两耳不闻,厌烦难耐。崔承嗣终于无法继续回避她。语塞片刻,他把近来因做木工而繁复受伤的手藏到背后:“公主嫌恶地铺单薄,我便差人给你做了张床。”他的肤色冷白,此刻耳根和颊面却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明姝美目流光,想到什么,不免小步来到他身边,嫣然挑唇:“原来我说的每句话,你都听进去了?”兰麝艾草幽微的芬芳,带着清凌凌的凉意,拂向崔承嗣。他攥了攥身后的拳,还没有说话,明姝忽地又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微呵气道:“夫君,谢谢你。”慵懒而撩人的口吻,酥如无骨。崔承嗣心弦微动,脚跟后撤半步:“公主远道而来,来者是客,我不过聊尽地主之谊,公主勿要多想。”语气依旧冷淡,不给明姝再说的机会,转身回了房。明姝葱白的五指拢了拢散下的湿发,乌仁幽幽盯着他背影,半晌浅笑起来。还以为真的说千年玄铁,根本是铁树开花。倘若真的一点不在意,怎么会替她造床?何况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并不敢看她,还怕她多想。她可什么都没想。明姝的心气儿稍稍顺了点,转念又思量,他为她造床,往后是否都要与她同榻共枕了?进屋后,明姝却见小厮们把拔步床装在了西屋中。东西屋隔着暖阁与明间,崔承嗣的地铺在东屋,若关上门,完全能阻隔她的视线。明姝才扬的心绪又沉下去:“夫君,你要和我分开睡?”“我睡不惯床,也怕公主辗转不眠,难以与我共枕。”崔承嗣淡道。他不过与她隔着长斧睡过一次,便知她翻来覆去辗转难安?明姝不好揣测,但从前孟疏常说,她睡着时宛如昏死,叫也叫不动,一般不会翻身。明姝长睫下扫,抿唇委屈道:“夫君是嫌弃我睡相不好吗?那时我方到廷州,远离故土,人困马乏,并非有意影响你。”一绺沾湿的乌发贴着她鬓角直至纤白的锁骨,睫羽上也凝结了轻盈的水汽。粉色的唇微微下撇,模样楚楚可怜。崔承嗣撇过视线。不,他撒谎了。那日他没歇多久便去了军中,并不知她爱不爱翻身。默了会,他还是道:“我军务繁忙,作息不定,不想影响公主。”不能再多说了,他转身进了东寝,带上门。明姝腹诽,说石头开花尚早,他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死样子。拢了拢织锦描金大袖,明姝放松心情,打量起这空荡荡的西屋。在中原,主人通常会将此屋改为书房或琴房,但此刻它被崔承嗣悬满了兵戈,和拔步床极不相衬。但能在奢靡的拔步床上歇息,对着一两件兵刃又如何?小厮们安置好拔步床,请明姝勘验。采苓和绿衣进门瞧得这精致华美的金丝楠木床,惊叹不已:“公主,你何时做了床的?和咱们宫里的一模一样。不,比宫里的还新,还宽些。”“崔太尉差人订做的。”明姝莞尔,粉腻的指尖抚过床柱,果然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质地光洁细腻,闻之馨香沁脾。她又坐下,身下的绸缎衾被层层叠叠,滑软如云,衾被内填的竟是南诏最昂贵的金蚕丝。而鲛绡帐上、楠木柱上,都雕刻着繁复华美的牡丹,雍容冶艳。确实比地铺强百倍千倍。他能有如此心意,平日脸色冷些,似乎也能接受了。明姝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位冷若寒霜的军爷,也有细腻的一面。她又有个疑惑,若非崔承嗣盯着工匠精心匠造,床怎如此合她的意?他不是说军务繁重,有时间盯工程么?明姝坐到妆奁前,细看那些牡丹雕花粗糙大气,又不似能工巧匠的手笔。只是榫卯结构、床板支架,都结实耐用,造床的人应是外粗内细,一板一眼,毫不马虎。她心底突然冒出个想法,讶然转眸瞥向对间。崔承嗣门扉紧,没有人能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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